雨中旧忆(1 / 2)
雨中旧忆
第二天一早
当凌和月出现在虞嫱面前,她如意料之中一般,再次忘记了他是谁。
“你是谁?”她呆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凌和月绕到她背后,替她细细梳理头发,他道:“我是新来的下人,来照顾您的,陪您聊天解解闷。”
“哦。”她明白了,于是任由凌和月帮她梳头,帮她穿衣,凌和月讲笑话逗她开心,给她念话本子上的故事,她少有地笑了起来,觉得眼前的人很活泼,倒是像她的儿子,可是她的儿子呢,今日怎么不见他。
凌和月翻开一本新的话本子,虞嫱一把夺过撕得粉碎,她大吼道:“阿言呢,你把阿言藏到哪里去了!”她使劲推开了凌和月,要往门外冲去,凌和月压下心里的难过,轻声唤她:“阿言去学堂念书去了,老爷方才叫他走了,他说昨日读到了秦纪的破釜沉舟,觉得很有意思,昨日不是与你讲过?今日要开始学汉纪了,晚上回来再与你讲,等等他好吗?”
昨日?虞嫱恍然大悟,一段错乱的记忆涌上脑海,是,昨日阿言从学堂回来,兴高采烈地跟她说上学堂很有意思,他津津有味跟她讲书里的故事。
“原来是去学堂了。”虞嫱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她坐回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松柏,喃喃出声:“怎么这棵树,变得这么粗了。”
凌和月收拾了地上的碎纸片,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母亲病得远比他想得严重,他应该早点回来的。
凌和月给她端了杯茶,放在她面前,她端起喝了一口,继续静静看着外面的松柏,凌和月就坐在她面前看着她,原来自己不在她身边,她日复一日过着的竟然是这样的生活,原来这一场分离,受苦的不止是他一个。
虞嫱将目光挪到他身上,疑惑道:“你为何还不退下?”凌和月微微一怔,旋即想到自己在她眼里的身份是照顾她的下人,于是苦涩一笑,便退下了。
他觉得喘不过气,走到院子里长舒了一口气,坐在石凳上,仆从给他端上一碟精致的糕点:“言公子,请用。”凌和月听到这个称呼,有些意外,他刚回来,程家的人怎么就这么快知道他的身份了。
还没等他发问,便见院子里来了一个个仆从,把一些崭新的家具擡到他暂住的厢房之内,雕花的屏风,织锦的帷幕,甚至还有一沓沓书册,连小时候学过两天的琴都搬来了。
程泠指挥着下人把这些摆在他的房间之内,凌和月明白了,是程泠给他安排的,程泠对他确实是上心,什么都不用他操心,凌和月拈起一块点心,犹豫中放入口中,轻咬了一口,另外一段记忆窜入他的脑海。
朝溪楼下雨的时候客人不多。
但有个人一直会来,父亲大人对他兴趣很大,经常来看他,一开始他是父亲大人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旁人想见他一眼都不行,父亲大人喜欢教他诗文,他表现好的时候,就赏他点心吃,表现不好的时候罚他的方式有很多,凌和月很怕父亲大人,他学乖了很多,一般情况下他不会主动惹怒父亲大人。
矮桌上摆着诗集,凌和月跪坐在地上,慢慢念着,父亲大人翘足坐在椅子上在他的读书声中小憩,雨声清晰,楼阁中再无第三个人,目光扫到了下一篇诗,凌和月不动声色跳过了这篇诗,翻开了下一页。
他本以为父亲大人不会发现,可父亲大人从小憩中苏醒,顺手拿过了放在书案上的戒尺,凌和月指尖微颤,连读诗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父亲大人拿过戒尺把书页撩到上一页,用戒尺指着凌和月跳过的那首诗,命令道:“念。”
凌和月强行压制着他紧张的心跳,结结巴巴开始念:“鞓红鹤翎岂不美,敛色如避新来姬。何况远说苏与贺,有类异世夸....施。”中间被他有意跳过了一个字,是他娘的名讳,一个嫱字,为人子,要避讳。
父亲大人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于是拿戒尺敲书案发出响亮的一声,凌和月吓得浑身一跳,“重新念。”凌和月手心冒汗,硬着头皮继续念道:“何况远说苏与贺,有类异世夸....施。”
这就是明摆着抗令,父亲大人脸色很不好,凌和月咬紧嘴唇,他知道自己死定了,果然父亲大人的命令传来:“伸手。”凌和月咽了一口唾沫,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往日里鞭子棍子挨了那么多,哪里还会怕这戒尺。
说着不怕,手摊平伸出去的时候还是怕得发抖,父亲大人高高扬起戒尺重重敲下,凌和月的右手被砸出一道红痕,他吸了口气,安慰自己,还行,比鞭子打在身上要轻很多。
“重新念。”凌和月眼神飘忽,他早就打算顽抗到底了,于是低声反驳:“我.....我不认识这个字。”拙劣的谎言比明目张胆的顽抗更能激怒父亲大人,于是他的右手掌心一连挨了十几下戒尺,被打得高高肿起,血肉模糊。
凌和月始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满脸都写着痛苦,往日他在学堂从未挨过戒尺,没想到这玩意儿使劲打人起来简直跟刑具一样。
“你不听话的样子,真是格外让人讨厌。”父亲大人的声音蕴含了十足的怒气,“不是说把从前的事情忘了,这会儿又想高攀谁的身份?”凌和月放下被打得破皮流血的手,咬牙道:“我....不认识这个字,不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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