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宁即死(2 / 2)
她要再提笔写字,脑海里却涌现一段记忆,阿言坐在她的膝上,指着诗集上的那句诗说道:“写诗的人好生夸张,下雪的时候明明是一片一片,落在枝头上过一夜就消失了,怎么会像碎碎的白云呢?”
墨汁滴落在宣纸上,她丢了笔,慌张起身找寻着凌和月的身影,四下皆寻不见,她急得无端念道:“他是阿言....他明明就是阿言....”
凌和月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他将装裱好的字挂在屋里,细细观赏着,回忆着今天母亲对他格外亲切的态度,便收不住笑容。
“阿言....”一声陌生的轻唤突兀出现,凌和月反应过来这声呼唤是出自谁口之后,浑身一颤。
他转过身看虞嫱直视着自己,他几乎不能呼吸,快步走过去,试探问她:“娘....你认出我了?”
虞嫱仔细地辨认着他的容貌,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轻声问:“是梦吗?你长大了也会是这个样子吗?”“娘....”凌和月握住了她的手,喜出望外道:“不是梦,是我回来了,真的是我。”
“阿言....”虞嫱的眼睛瞬间红透了,她细细注视着凌和月,终于意识到不是梦,是等了十三年的人终于回来了,刹那之间从她心里涌出无数悲痛与欢喜,“阿言....”她声音悲戚而颤抖道,“娘等了你十三年啊,等到快要死了,你怎么才回来,你究竟去哪里了?”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紧紧握住了凌和月的手,生怕他再次消失,凌和月开心得不知怎么开口,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她想起了自己,终于是苦尽甘来了。
他柔声道:“娘,我不走,我以后都留在你身边,我哪里也不去,你别怕。”虞嫱这才松开他,在月光中仔细地一寸一寸地看他:“阿言,真的是你吗?”
“是我。”凌和月嘴角弯起,露出笑容,虞嫱握紧他的手,终于确认眼前的人正是她思念已久的人之后,一滴久悬的眼泪终于落下,“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
她喃喃念道:“娘想你.....阿言...娘好想你。”可她目光却没有看向凌和月,而是看向了凌和月身后屋内摇晃的烛火,凌和月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握住虞嫱的手,唤她清醒:“娘,我在这里啊,我是阿言,我已经回来了。”
明明已经认出了他,怎么只有一瞬间的清醒,凌和月握紧了虞嫱的手想让她醒过来,怕错过这次机会她便又认不出自己了。
虞嫱低垂着头,听见脑海里有人在一声声唤她,想把她从混沌之中拽离,她意识纷杂,错乱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让她分不清到底哪一段记忆才是真实的,找不到那一扇门才是出口。
“娘....”一声轻唤牵着虞嫱的手,带领着她涉过记忆的碎片,想将她带入现实,“啊啊啊.....”虞嫱突然闭上眼睛,跌坐在凳上,双手死死扣住脑袋,发出惨叫,凌和月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急忙要出去叫大夫过来。
“阿言!”虞嫱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拽住凌和月的手,不肯放松一点,她惨白的脸上,突然牵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别走,别走,陪着我,我好了,我....想起来了。”
心海中凛冽的风将人的躯体刮成白骨,虞嫱的灵魂终于在记忆的封锁之中逃之夭夭,她强忍着不断袭来的剧痛,眉近乎拧成一团,凌和月半蹲在她面前,忧心地看她,方才那般镇定的话语是无比清醒的,他知道,她醒过来了,可为什么她会这么难受。
“好,我不走,我陪着你。”
虞嫱眉头紧皱,颅内的痛楚快把她撕扯成碎片,又仿佛如针扎一般锥心刺骨,混沌想再一次包裹她,她拼了命想逃回现实,于是她急切道:“阿言,别担心,等等我,我就快...就快想起来了。”
一滴鲜血砸在凌和月的手背上,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惊恐擡头:“娘!”
不住有鲜血从虞嫱的嘴角流出,而后她猛地呕出一口浓郁的血,抽走她大半的气力,凌和月的衣裳被血沁湿,他的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娘,你别想了,别勉强自己,不要再想了。”
“不。”虞嫱的手贴在他的脸庞上,替他拭去那滴饱含惊惧的眼泪,她缓慢而坚定道:“要我痴傻,毋宁即死。”
像是用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说完便晕倒凌和月的肩头,凌和月被她这八个字震得愣在原地,才明白原来她一直都在努力保持清醒,一直都在命运中苦苦挣扎。
大夫在夜里被叫来,眼见这般情况悠悠叹了口气,凌和月捏了一把汗,探脉后大夫道:“执念太深,急火攻心了,往后需要静养,言公子莫再刺激她了,这血折的是她的寿数。”
“是.....我明白了。”凌和月怅然点头,是急功近利了,太想让她清醒反而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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