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争暗斗（1 / 2）

明争暗斗

程泠被带回程家之后陷入了很深的梦境，梦里她还是十几岁的模样，那时候的程彦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姐姐，姐姐，他甚至很少叫父亲母亲，整日都喜欢黏在自己身旁，他生性善良而聪慧，但他从不展露锋芒，外人看他觉得他痴痴傻傻，总是依赖着程泠。

可程泠了解他，他读书习字都极有天赋，早慧而知分寸，他是听话的，可也是程泠捉摸不透的，有时候他会突然露出很可怕的表情，他会毫无预兆地哭泣，也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孤僻，他的朋友都有些害怕他，这让程泠很不解，似乎在她面前的程彦和在旁人面前的程彦是两个人。

梦里，程泠站在一片静止的水面上，程彦在她身后叫她，她转过身，去看程彦，他浑身湿漉漉的，胳膊上还有很深的伤口，是在河谷城的程彦，程泠看着他，问他，你为什么会突然去河谷城。

方才的位置传来程彦的声音，叫他姐姐，程泠转过头，是面色不悦的程彦，程泠记得，这样的表情是他引导二叔去揭开阿言的衣服，去剥夺阿言的继承资格的时候，于是程泠问他，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要阿言失去继承资格。

再然后是远处，程泠在水上朝程彦跑过去，这一次程彦坐在水边，手指伸入池塘，去逗弄锦鲤，他面色红润，像是在害羞，程泠抓住他的肩膀质问他，姜诺宴席的那天，你为什么突然不见，你为什么身上正好沾染了桂花香，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程彦没有回答她，他化成了一缕烟雾，消散在梦境中，程泠脚下的水面突然变得柔软，她慢慢下沉，整个人深入水底，强烈的窒息感包围了她，这一次她再一次看到了程彦，在水下，他的表情陌生至极，一只手掐住了程泠的脖子，轻轻一用力，程泠的脖子便应声而断。

朝堂

大殿之上皇帝面色沉重，大殿之下，储家家主储公栋一身素服跪在地上，哀切地恳求皇帝饶过储华清一命，哪怕是流放蛮夷，哪怕是贬为庶人，哪怕是发配边关，储家都认。

旁边有别的官员也纷纷跪下，偌大的朝堂，世家官员尽皆跪拜在地，为储家求情，站立的都是寒门出身的官员，站与跪，皇家与世家，泾渭分明。

“此事蹊跷，请皇帝细细查探公主死因再惩处华清。”储公栋再次恳求，皇帝的指尖一顿，半晌才敲在扶手上，他看向一言不发的寒门官员，不置可否。

朝堂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直到第一个寒门官员开口说话：“储华清藐视皇威，戕害公主，请皇帝，诛杀之。”话一落，储公栋回望那名官员，咬牙切齿恨不能当场杀了他，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了第一个出头的，自然会有第二个，朝堂上寒门官员一齐道：“请皇帝，诛杀储华清！”

而后，皇帝才慢悠悠道：“准。”

午门之外

储华清的头颅滚落在地，细雨将血迹冲刷干净，储公栋跪在地上肝胆俱裂，垂首顿足，他用尽了一切手段也救不了他的儿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人头落地，姜殊翰走到储公栋身后，撑伞替他遮住了雨，俯身细声道：“储大人，我早和你说过了，皇帝言而无信，过河拆桥，他明知华清不是凶手，他还是杀了华清，你还忍耐什么，若再退让，下一个性命不保恐怕就是你自己了。”

“皇帝！”储公栋怒指皇城，愤恨道：“我必取你首级！”姜殊翰满意地笑了，储家屯兵在邑州，离皇城最近，储家的兵力先至，而后祁家和程家的兵力赶到皇城，三大世家的铁蹄，一个柳家和刚收回皇帝手中的禁军怎么抵抗得了。

姜殊翰目送储公栋离开之后，便飞鸽传书给远在白山洲的祁家，他们等这个消息已经等了许久，甫一收到消息便召集大军启程。

此时的天武州

段云沉骑马来到了校场，在这里他没见到柳家的家主，反而见到的是柳岚，她身后是已经整装待发的柳家士兵，她还是穿的那一身红衣，只是外面套了件轻铠，显得她英姿飒爽。

段云沉下了马，走到演武台前，柳岚也下了马，看见段云沉拿出了那枚家主令牌也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她审视着段云沉，上一次见这个男人，那会儿他还托口生病，婉拒了她的马球邀约。

“段将军，你不是久病成疾了吗？”柳岚开口，打量着段云沉的反应，段云沉朝她笑笑解释道：“权宜之计，诓骗了柳小姐，请见谅。”柳岚听完，默默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朝段云沉刺了过去，口中轻喝：“那我便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统领我柳家的兵。”

段云沉侧身避过，一把握住柳岚的手肘，她松开手里的剑，以左手接过横切向段云沉，一个旋身用了全身的力气，段云沉转身以背上的月沉剑鞘接住这一剑，而后顺着剑势，以指作剑敲掉了柳岚手里的剑，柳岚手上一痛，剑已经握不住了，段云沉以脚尖接住，往上一踢，使掌力一推剑柄，便将她的剑归到她腰间剑鞘之中。

段云沉抱拳：“承让。”

不到几息时间，柳岚已经落败，她不甘心地看着段云沉，想他表面温和，心里却傲得很，明明是比试，却连剑都懒得拔出来，忒瞧不起人了，不过自己也确实是打不过他，便道：“行，不愧是守秋之主，有两把刷子，那便启程吧。”

这个称谓让段云沉顿了顿，旋即想到柳家家主又不是傻子，他把令牌交给了守秋之主，拿着令牌出现的又是段云沉，不正是不打自招了嘛，段云沉心下了然，便也没有否认身份。

她一发令，柳家的大军便开始动了起来，段云沉上马之后，柳岚也上马跟在他的身边，见段云沉疑惑，她道：“看我做什么，你以为一块牌子就能决定柳家士兵的动向？错了，”她拍拍马腿，跑了起来，声音随风传来，“柳家的兵，听的是我的话，段将军，我做你的副将，我认可你，他们才会认可你。”

行军速度不快，段云沉在营帐中收到了储家造反的消息，此时柳岚也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件轻铠，放到段云沉面前：“我父亲赠你的。”

段云沉收了信件，却是笑着摇头：“不必了，官职已革，我早已不是将领，现下只是个江湖人。”

柳岚微微怔了一瞬，旋即也明白了，她打趣道：“行，刀剑无眼，你自持武力，我可不管你的死活。”段云沉朝她抱拳：“多谢。”算了报答了柳家家主的一番心意。

储家反了

朝堂上的人都收到了消息，出身储家的官员皆没来上朝，皇帝还是云淡风轻地听奏报，处理朝政，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底下的人却有些站不住了。

“储...储家从邑州发兵准备攻入京城了，不日便要抵达，请皇上从边关调兵回来支援。”有官员战战兢兢出列道。皇帝放下一本奏折，将目光投向了朝中的官员：“边关兵力不可动，若动，禹峰整兵南下，届时只会让姜国腹背受敌。”

这个道理朝中官员岂会不明白，只是众人哪里管得着禹峰人，此时储家出兵明摆着就是为了报皇帝杀他儿子之仇，打着皇帝不仁的旗号，气势汹汹便来了，等于把刀架在皇帝脖子上，只是皇帝还没开始害怕，群臣却先怕了。

皇帝也清楚群臣顾虑，便开口叫出一人：“吴阳冰。”

吴阳冰出列：“臣在。”

“整肃兵马，准备迎敌，柳家已经在支援的路上了，你负责守好京城，若有差池，朕唯你是问。”他话落，群臣惴惴不安的心才稍稍放下，好在有柳家的兵力支援。

“是。”吴阳冰得令便离开了。“皇上。”有内侍匆忙跑进大殿，递上密信：“祁家....祁家也反了。”皇帝眉头皱了皱，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祁储两家早已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了，现在让储家打了头阵，他们自然是要跟上的。

此时朝堂上的祁家官员却是心里一惊，祁山可没通知他们说反了，眼下他们还在皇城，这是要被祁山放弃了，“皇上！”祁家官员纷纷跪下，“臣等不知啊！”

祁家势力盘根错节，许多官员都和祁家或多或少有姻亲关系，靠着祁家的势力上位，才谋得今日的职位，眼下祁山这是不打算顾及他们死活了。

皇帝看向殿中下跪的一众官员，在思忖，他早就想拔除世家的官员，眼下倒正好是个机会，可以借祁家反叛的理由将祁家的官员诛杀。

可，虽然这些官员出身是与祁家有关，但平日里也并无错处，祁山也并未将反叛的消息传与他们，明显是没把他们当盟友，祁家一倒，这些人也没了倚仗，自然翻不起什么风浪。

是杀还是留，皇帝的目光扫向殿中，脑中没由来想起一句话：“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仿佛一杯冷茶灌入喉咙，将意识唤醒，皇帝佯怒道：“祁家与储家勾结，罪不容诛，你们出身祁家，更要懂得与叛臣贼子划分界限，明白吗？”

众人只觉冷汗津津，好不容易保住了一条命，忙不叠应声。

皇帝手一挥，令道：“将功补过，写一份讨贼檄文来，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