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一:灵前即位(2 / 2)
“时候尚早,”钟离遥擡起手来,“不必备轿。”
时过五更,天色渐亮。
丧服素衣,孝带加身,神色冷淡的新皇帝,在一众侍从的拥护下,踏出了东宫正殿。
东宫门外,丞相及群臣二十有余,此刻正襟跪拜,面色凝重。见人出来,忙叩首呼道,“臣等恭迎殿下灵前即位,请殿下移驾奉安殿。”
“德安公公,请速速备撵。”
钟离遥拂了一下孝带,继而俯身下跪,朝着先皇灵堂方向叩拜三下,面容沉寂。
群臣及一干侍从惶恐伏倒,不住叩首。
叩拜完毕,新皇帝起身,却不发一言,只朝着圣安殿灵堂方向走去。
德安向群臣稽首行礼,并道,“殿下感念先皇圣恩,深感悲痛,故此不备轿撵,躬身前去。各位大人,请吧。”
“殿下仁孝,德行感念上天,臣等亦趋。”丞相及群臣再次叩首,方才起身随行。
灵堂前皇子齐聚,皆是孝服装扮,太傅、太史及余下重臣皆在灵堂跪唁多时。奉安殿两侧高悬金缎制九龙引幡,梓宫置于大殿中央,设黄龙帐幔、白绫围幔,灵堂两列各燃着数盏纯金制琉璃长明灯,丧食丧花数目齐备,威严肃穆,悲恸之声此起彼伏。
灵堂左右两侧各设有一道内门,右侧空悬,奉有牌位,乃书敬贞皇后之位的字样;左侧幕帘之后是继后张氏、贵妃赵氏静坐垂泪。此刻,先皇生前服侍左右的内臣正高举遗诏,静候新皇圣架。
钟离遥行至奉安圣殿,便听得群臣疾呼,“恭请殿下圣安。”
半月前,尚且为改立东宫一事暗流涌动的朝堂,在今日的奉安殿外显得格外一致。
地面上隐约泛着洗刷过后、潮湿的红光,和谢祯刀柄上东宫殿下亲自督造赏赐的那颗西域宝石,有着一样的色泽。
行三、四、五的三位皇子并六公主,此刻也垂首叩拜,静候这位仁德新君得以继任,“恭请殿下圣安。”
天色大明,钟离遥颔首阔步,行至灵堂,按照祖制叩首行礼,并添梓宫前明灯三盏,燃灯奉花。他举止间镇定而威严,眉目流转着一种天然的气势,身着素衣却胜万千华服,礼节进退有度,分寸丝毫不错。
不消言说,从出生那刻,他便是命定储君,集万千宠爱、享东宫之尊,气度仪态、言谈举止无一不合礼法;更何况经此二十年,这江山基业、辉煌殿堂、庙堂仪制,无一不是他的一部分,也无一不在他的眼底胸中。
群臣无声,静听内臣朗声宣读遗诏,“东宫钟离,讳遥,仁德孝贤,兼备明君之姿,是为继位良选……以上达天听,新君当胸怀疆土,顾念生民……府相三尊,当凃肝脑、竭心力,鞠躬尽瘁,以辅新君而兴大业。”
“臣等谨遵先皇遗诏,恭请新君灵前即位,愿凃肝脑、竭心力,鞠躬尽瘁,以辅新君而兴大业。”
“请新君接诏。”
钟离遥并未亲自上前,只是擡了下手,德安便立刻会意,在内臣的迟疑与惶恐中接过圣旨,“请三相验明遗诏,并覆群臣。”
“这……”群臣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为东宫易主一事,朝堂激荡、群臣相疑,继位大事自当慎重,不可含糊。”钟离遥俯视诸众,眉眼沉静,“诸相不必多虑,依祖制验明遗诏方可。”
丞相拱手,“新君仁德贤明,天下有目共睹;臣以为,遗诏不必再验,臣等唯陛下是瞻。”
“老臣不才,自读书起便常伴陛下左右,”太傅道,“依臣愚见,遗诏不必再验,臣亦唯陛下是瞻。”
一干重臣纷纷附和,东宫一派已然叩首不住,“恭请圣子即位。”
低伏的身影中,尚有一人挺直了脊背,此人即是太史张愈。太史一职与太保、太傅相当,位列三尊之一,掌管礼制典祀、宗庙等,亦是先皇之中宫继后张氏的兄长,东宫易主新人选二皇子钟离启的亲舅舅。
只见他拱手说道,“臣斗胆请命,为尊祖制、为平悠悠众口,甘冒大不韪验明遗诏。”
“甚好。”钟离遥微笑,“德安。”
德安双手托举遗诏,微微躬身,“太史大人,请上前。”
张愈缓缓起身,除玄清色朝服系着两条白色孝带外,冠冕、鞋履、佩绶皆符合国丧礼制。此刻,他面容死寂,一步步走向前去,跪对梓宫接了遗诏。
群臣屏息,见他颤抖着手指,一点点正欲展开遗诏时,忽闻的一声,“大人且慢。”
幕帘后皇后张氏吩咐了侍从,递出一张笺子,“中宫手谕,先皇梓宫灵前,太史大人身系两条孝带,为知礼而不尊;特请新君赐罚,降职一品,禁足反省。”侍从继续道,“娘娘口谕,既如此,张大人已非三相,自然也无权验明遗诏;还请新君以江山社稷为重,速速灵前即位。”
“太史大人的孝带为何两条?”
“他何时挂了丧?好稀奇,这……”
听着群臣窃窃私语,张愈周身一滞,似认命般缓缓递还遗诏,垂首深深的朝梓宫叩拜一下,继而跪伏在钟离遥面前,两行老泪缓缓留下,“臣,谨遵圣诲,叩谢新君。”
“儿子谨遵母后旨意。”钟离遥负手静立,轻描淡写的看了张愈一眼,“既如此,国丧期间,一切礼制照旧。先皇一生励精图治,内政修明,当以谥号“康穆”称之,二十七日孝期过后,葬入皇陵。”
众臣无异议,“新君圣明,孝德感天……”
“国丧一事,便由丞相暂代掌管吧。宫中一切军遣侍从调动,皆有……”钟离遥略顿了一下,似笑非笑,“谢祯,国丧期间,随时留在宫中待命。”
“臣……”后面的“弟”字被他吞咽下去,谢祯恭敬道,“是,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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