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壹完] 钟鼓鸣动(1 / 2)
[卷壹完] 钟鼓鸣动
转眼停歇宫中, 过了年关来。
这日,靠在太子殿下身边,托腮盯着人的谢祯显得执着而认真。
太子殿下正写“天阳赋”, 写到“道之所有,情之恒常”时, 忽停下笔来转头看他,“祯儿近日无事吗?怎么总腻在本宫这里。”
谢祯答,“讨南多日不见,祯儿只想多陪皇兄一会儿。”
太子殿下不理,“讨南已是去年八月之事, 祯儿未免过切。”
“可…”谢祯绞尽脑汁想出一句, “现今也不过三月, 哪知他日出征,便一眼再见不得。”
太子殿下终于笑出声来,“罢了, 你既喜欢, 自陪着便是。只是那学业、诗文与功夫不可耽误。若天下人尽知堂堂讨南少将军, 这般孩子气,定要好好笑你一番。”
谢祯忽道,“讨南之事, 皇兄是不是早有定论?不然为何提前予我定将策,又对南方局势透彻指点?”
钟离遥并不回答, 只微笑着说, “祯儿渐长,当有功业傍身。如今, 你已有皇子尊荣、将军之名,天下人又尽知你讨南之功, 恐怕再不可任人拿捏了。”
谢祯脑海中蹦出来当年戎叔晚抛出的“主子嫌弃”之字眼,一时如当头棒喝,只愣愣说了句,“皇兄为我,费尽苦心。”
钟离遥似乎读透他,调侃笑道,“你既信戎叔晚这等贼子之话,当首先谢那徐氏一家,此事乃徐大人堂上美言。”
徐大人为何如此?
谢祯拧眉想了许久,方才明白过来:必是徐正扉为了报答当年太子春猎相助之恩,故兜了个弯子。不然以徐智渊之心境,如何能将他放在眼中?
这二人全然只靠神交,来往间,竟有君臣之实。
前有徐正扉施计,力在打压后宫一派,算是投石问路,欲寻明主。后有太子遥出手相助,清了徐家障碍,则是大敞门帐,愿纳贤才;再有徐氏美言,为殿下之左膀右臂铺路,借此试探兵权,便是认归麾下,略表忠心。
此事,徐智渊或许知,又或许不知。至少,徐正扉心如明镜,大力推波助澜。
谢祯不由得钦佩,论起才略,徐正扉当真能与殿下匹敌一二。
见他愣神许久,钟离遥终于搁了笔,回身近他,背手俯身着实好好看了这张面容一眼,“你若有何疑问,说来与本宫听便是?何苦这般思虑。”
谢祯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
钟离遥只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如今天下不算太平,正是定世立功的好时机。”
谢祯点点头,怏怏说道,“近日宗阳传来消息,列篌有蠢蠢欲动之势,此地居北,苦寒之甚。恐怕不日便有诏书。”
“本宫原打算过几日再与你说,不想祯儿竟已知晓。”钟离遥笑道,“怪不得近日亦步亦趋,原来是为此事烦恼。”
谢祯羞赧一笑,比往常更与他亲近,偶尔遇那戎叔晚等人耻笑,便红着脸一本正经的解释,“我本拜职先马,当为皇兄开路,岂有不能随行之理?”
太子遥常笑着看他辩解,并不拆穿,只呵斥戎叔晚,“尔等休要如此,再敢妄言,便自下去领杖子。”
不日,镇北的诏书果然下来,却只为抵御。且不说赵将军战死后,国无猛将,那国库中也并无多余银钱支撑北方战事。
钟离伯原无雄心,只想安定守着祖宗基业,因列篌的新任大君动作频繁,竟夺了宗阳的一个县,宗阳州府无力抵抗,方才求助,朝廷便意欲派遣谢祯前去。
天宝八年农历四月,谢祯临危受命,即日赶赴宗阳,时年十六。
也正是此年,钟离伯患了恶疾,因日间咳嗽不止、体虚难撑,只帘后卧榻听政;由圣子代为协理政事,遥时年十九。
自那之后,八州之隔,仅有书信如雪,纷至沓来,封封报捷。
战报末尾常随一句“祯儿念切”,有时是“北方落雪,如兄襟上腊梅,祯儿念切”,有时是“落英缤纷,如兄簪上珠玉,祯儿念切”,或者是“夜月如钩,瑶光满怀,只欲思兄,祯儿念切。”
武将只觉肉麻之甚,几度让人脸红,文臣却广为赞颂,称此棠棣之华,硕放满堂。
再后来,大家都习惯了。甚至多添了好奇,不知这次,谢将军又因何而触景生情。
回信中,圣子遥也仅仅只是亲书‘吾知’二字。
散政归来,圣子遥常登临天枢台,静立于此,远眺虚空,沉思不语。目下宫台绵延,威严开阔,但有岁月更叠,千古悠悠,亘古无常。
星辰变幻,月盈月亏;草木盛衰,江河奔流。
时至天宝十年,也正是太子遥廿岁诞辰之后的次年,农历二月,由太傅、丞相为宾,皇帝亲自为其行冠礼,取字昭平。
闻周文王十二而冠,成王十五岁冠。今,圣子遥十八而冠,十九权柄在握,次年再冠。
太傅颂念祝词,太子礼宴群臣。
一切有条不紊,觥筹交错之间,群臣言辞激动。终黎有昭平之才,可诏天下,平四海,续光辉伟业。
太子遥微微一笑,举杯而饮。
是夜,大殿宣沸渐止,太子遥立于殿外,望着星月寂寥,远眺不语。
德安为他披了件外衣,“春寒料峭,主子爷为何久立于此,可是有烦心之事?”
“寒夜如斯,想北方更甚。”钟离遥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千禧宫,幽幽叹道,“祯儿此去日久,竟觉得这东宫越发冷清了。”
德安垂首,不知该如何答。
片刻,钟离遥又道,声音淡的几乎听不清,“已三月余不见书信,本宫心中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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