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裨将(2 / 2)
谢祯讪笑一声,吃口酒,“那日犯了僭越的错处,实在无意暗讽君主。叫人收了兵牌虎符一众用物,面上又挨了一个巴掌,如今早已知错了。”
“唔!竟挨了一个巴掌,不可思议。”徐戎二人对视一眼,又问道,“君主果真打了你?”
“往日里一瞧见将军,君主便笑盈盈的,左右恨不能捧你在手心里逗弄,”叶春和瞧着他,也不大信,“我虽没什么揣摩圣意的本事,但也绝不相信,君主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谢祯纳闷了,“挨个打,怎么有不信的呢?”
戎叔晚嗤笑一声,“也难怪了,这几日不见将军去请安,原来是怕挨打。”
“并非如此,”谢祯道,“君主下了令,无有召见,不许我入宫——为这事儿,我正犯愁,君主迟迟不肯消气,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几位既然来了,也帮谢某出出主意罢。”
徐正扉问道,“将军可还记得,当日在江阜之地,曾许诺过一件事情,不知如今,劝谏的怎么样了?”
谢祯拿指肚摩挲着酒杯,也挑了话笑道,“往日里我敬佩大人谋略,却不想大人只会算计谢某——正是说了那样的话,现今骑虎难下,左右不得法。我前几日灵光乍现,醍醐灌了顶。明白了几样儿道理,大人要不要听?”
徐正扉看了戎叔晚一眼,又收回目光来,盯着酒杯左右细看,佯作纳闷道,“今日的酒水吃的人头脑发昏,一时想不起来当日的情形了,要不,将军问问那马奴呢?”
戎叔晚气笑了,“诶?大人怎的这么奸诈,好歹的事情都往我身上推。”
“两位大人不必谦让,”谢祯曲指弹了下酒杯,那酒水荡漾起一圈波纹,如人眼底幽深的浪潮,“谢祯一向愚钝,今时今日转过弯来,这样的直性子便不能再回头,你们既然心眼儿透明,肚子里的弯弯绕也别拿出来给我使绊子了。就当做,日后的造化就随天去。谢祯但有一日能拿起动刀,就有一日守在君主的身边儿,咱们虽文武有别,却也殊途同归——同僚一场……”
字句坚决,三人听得紧张,就连戎叔晚也紧了把盏的指头,在这样严肃且恳切的语调里,谢祯补全了最后一句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条活路吧。”
诶??
大家擡眼去瞧,便见人捏着酒水豪饮一爵,伤感道,“我不过再有半年,便要西征,性命尚且难保,更何谈见君主一面呢。现今,只不过是想守着人,多待几日,那少年同游的光景依稀在眼前,各位,却许誓一般的逼我。”
他顿了顿,“谢祯是个莽夫,不比各位志向高洁,朝夕搭上性命,才换得这太平,竟也不许我安稳的歇几日吗?”
这话说的,一时间把徐正扉这样牙尖嘴利的人,都给堵住了。
仨人哑口无声,想了想人家谢将军年少征战,□□载戍守边疆,朝不保夕,换来的太平,却不叫人家安心……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谢祯叹了口气,自嘲道,“罢了,无妨,谢祯自小便知会这等人情冷暖,诸位的警告,我只在心中一一谢过了。”
徐正扉那酒杯握在手里,叫一时的羞愧都烫热了,“将军说这话,实在叫人过意不去,我们也并非‘棒打鸳鸯’,只是那功过大业,总得顾忌。”
戎叔晚却不吃那一套,“将军爱怎样,小奴管不着;可君主娶妻生子一事儿,小奴却得长眼看紧了。再者说,将军这样辛苦打来的基业,也得后继有人,不是吗?”
谢祯那牙咬的直响,正想发作,却叫人下一句又哄好了,“不过,将军既三番两次的帮我,小奴也不是那样恩将仇报的小人,你这回,只管等我帮忙便是。”
叶春和听得云里雾里,但把握住了精髓,那“棒打鸳鸯”四个字儿叫他翻覆的在肚里琢磨了一晌,说道,“谢将军若有心上人,也只管请教我便是,我别的不会,只有两样最在行。”
“哪两样?”
“一样是算账做买卖,一样是榻上、堂前的哄人。”
在场四个人,三个蓦地红了脸,大约只听见了榻上哄人这几个字。叶春和不明所以,“不是要哄君主消气吗?一样的,都是哄人。”
表态及此,徐正扉也勉为其难出了声儿,“将军不计前嫌,收留我这几日,如此,我也帮将军这个忙了。”
三个人打了个眼色,颇自信笑道,“天下才智,今日席上独占半壁,焉能哄不好君主?”
谢祯听罢,顿觉有望,便恭恭敬敬行了礼,“愿以各位为‘军师’,他日若有用得上谢祯的,三位尽管开口;刀山火海,谢某绝不推辞。”
这日,喝到酒酣三巡,各家都让仆子扛走了;徐正扉倒也没留宿,而是与戎叔晚扯着袖子吵吵嚷嚷的去了。
一片夜色深深中,谢祯拄着刀,在廊下伫立至中宵,瑶光满怀,照耀着胸前泛着珠光的汗影。
叹息悠长——
“那宫墙深深,若寂寥了,又为何不肯与祯儿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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