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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吓唬我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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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觉得不对——那些冷汗不像是假的,那一瞬间里,他看见的那双眼睛也不像。

腮帮里的软肉被咬破了,一碰就钻心的疼,应时肆却更反复抵着它,眉头蹙得更紧。

应时肆停下脚步。

他忽然往回走,越走越快,几乎跑起来,屏着呼吸心跳轰鸣,小心推开办公室的门。

祁纠静静伏在桌上,没在办公,一只手垂着。

应时肆扑过去,跪在轮椅前擡头,发现祁纠醒着,只是视线没有落点,身上的冷汗像是水浇。

“先生。”应时肆用力抱稳他,“先生,握我的手。”

祁纠的呼吸很轻,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不着力,没有反应。

应时肆现在只想咬死自己了。

他环顾四周,抱着祁纠直奔办公室相连的小休息室,让祁纠半躺下来,爬上狭窄的单人床。

“先生,先生……是我错了。”

应时肆紧紧抱着祁纠,贴在他的颈窝,一遍一遍重复:“别这样,先生,你别这样,你生我的气,骂我都行……”

他是疯了,居然因为这种事闹脾气?

不就是遗嘱,祁纠愿意立多少就立多少,没事写着玩儿还不行了?

多大点事?!

先生自己的遗嘱,先生愿意写就写,就算叫他帮忙念都无所谓,他这是在这闹得什么——

“……想什么呢。”

被他抱着的人慢慢动了下,恢复知觉,笑了笑:“没生你气。”

应时肆倏地擡头,握紧祁纠的那只手。

祁纠的嗓音有些沙哑:“……这么快,饼干没了?”

应时肆胡乱点了几下头,揽着他的后背:“先生,哪儿不舒服?”

“头晕。”祁纠说,“给助理打电话,内线,零二五,叫他再买点饼干。”

应时肆小心地帮他按着太阳xue,学着祁纠的力道,缓缓推拿xue位:“我一会儿就打,先生。”

祁纠闭上眼睛,又过了一会儿,应时肆也躺下来,拿枕头把他垫高些,爬过去抱着他。

“先生。”应时肆小声说,“你是不是还是不开心?”

应时肆握着祁纠的手,低声说:“你打我两下,我犯浑,你揍我两下,多揍几下也行。”

祁纠笑了笑:“胡闹。”

“没不开心。”祁纠把手收回来,“这叫‘黯然神伤’。”

系统:“……”

应时肆:“……”

祁纠自己也觉得台词离谱,咳了咳,没忍住笑:“好了……不闹了,我是舍不得。”

应时肆愣了下。

“怎么了?”祁纠睁开眼睛,摸了摸狼崽子的背,“我们这种人,也会舍不得。”

应时肆在那只手底下变软,一声不吭地伏下肩膀,捧着祁纠的头颈,亲了亲那双眼睛。

他不知道祁纠这会儿看见的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看着的,是从没见过的先生……他的先生从对岸涉过来。

那种温暖的、微弱的火光,终于落在他身上,柔和到极点,像是阵随时会消散的风。

“遗嘱是下下策。”祁纠歇了一会儿,慢慢说下去,“我不放心把你交给公司。”

这话几乎烙穿了应时肆的胸口。

一只狼崽子,疼得以为自己骨头碎了,还努力龇牙咧了个笑:“先生……说反了。”

“是不放心把公司交给我。”应时肆央求他,“应该不放心,交给别人吧,我不行。”

祁纠慢慢眨了下眼,摸了摸应时肆的背,他努力聚拢起视线,想要看得清楚一点,但不算成功:“会有人……帮你的忙。”

“有人帮忙也不行,我不是这块料。”应时肆攥着他的袖子,“先生,求你了,我做不好,我怕搞坏了,你不能把公司交给我……”

祁纠轻声说:“我不放心把你交给公司。”

应时肆死死咬着下唇,肩膀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落在祁纠的脸上。

他仓促擡手,摩挲祁纠冰冷的脸颊,把它们擦干净。

祁纠毫无预兆地咳嗽起来,胸腔震了震,应时肆立刻从口袋里摸出手帕,在他唇边拭出浅红。

应时肆盯着那点浅红,空气在这一瞬间变成固体,像是不断搅和的水泥,把他浇筑其中,丝毫动弹不得。

可他却又像是被分成了两份,另一份意识冷静地扶着祁纠,让祁纠暂时靠在床头,摸药瓶倒药倒水,有条不紊。

祁纠苍白的嘴唇被他分开,应时肆把药给他喂进去,又喂他喝水。

“先生,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应时肆喂他把水和药咽下去,仍然抱着他,贴着冷冰冰的唇轻声说,“去医院养养身体。”

祁纠倒也不是不想去医院,只是到了这个地步,去不去医院的区别已经不大了。

应时肆从沉默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他的喉咙动了动,不再说话,只是把两只手都放在祁纠的脸上,不停暖着它们。

直到那张脸变得稍微温暖,应时肆才把手挪开……刚动了动,祁纠就睁开眼睛。

应时肆连忙又把手贴回去:“先生。”

那双眼睛恍惚,没有焦点落处,也不算清醒,却还是用笑意轻轻摸了摸他。

应时肆几乎被这点笑意烫了,他疼得说不出话,反复亲祁纠的额头,亲被冷汗浸透的眉睫。他抱着祁纠的手,小心放在自己背上,又觉得不够,换到头顶。

祁纠慢慢弯了下眼睛,挪动手指,轻轻捋顺狼崽子乱糟糟的头发。

“好乖。”祁纠说,“别难受了。”

祁纠说:“没生你的气。”

应时肆大口喘气,发着抖说不出话,整个腔子都叫后悔填满,他把整个人都送到祁纠的怀里,抱紧祁纠。

“我不该躲……先生,我错了。”应时肆的嗓子哑透了,一刻不停地说,“你摸我的时候,我不该躲开,我怕不小心弄伤你,我想抱着你哭,想扯着嗓子跟你喊,我不是想躲你,我哪辈子都不会想……”

祁纠捏了捏他的耳朵,算是罚过:“好了。”

应时肆急促喘着,眼眶通红,定定看着他。

“是会难过。”祁纠说,“没多严重,就一下,借题发挥吓唬吓唬你。”

祁纠笑了笑:“哪有这么大的事。”

应时肆抿紧了唇,抱着祁纠的手不放,又贴得离这个人的胸膛更近:“吓唬我?”

“嗯。”祁纠答应的心安理得,“这回让我写遗嘱了?”

应时肆用力咬了咬牙,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吓得魂飞魄散……就在心里答应了。

他永远学不会跟祁纠说谎,一万个不情愿,闷不吭声点了点头。

“还有遗书。”祁纠说,“跟遗嘱不一样,是死后写给你的话。”

应时肆:“……”

祁纠把这话说得坦然过了头,他甚至都有点不知道该不该难受,该不该有反应。

祁纠把这算是答应了,摸摸狼崽子的脑袋,挺满意:“一天给你写一篇。”

应时肆:“??”

这叫遗书吗?!

显然祁纠觉得这叫,毕竟他每天都装死吓唬狼崽子,一条龙流程顺到写遗书,也没什么问题:“别不答应,我都吐血了。”

应时肆嘴里这会儿也全是血腥味,脑子有点木得转不动,愣愣看着祁纠。

“别看我。”祁纠接过手帕,自己擦拭,“弄两个溃疡贴,咱们两一人一个。”

应时肆愣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抓着祁纠一通检查,在舌头上找着了个小破口。

一只狼崽子坐在床上,张口结舌了半晌,气得挠墙:“……啊!”

马上就要进组演戏、号称“绝对不再上当”的狼崽子,二十岁的第一天就又被结结实实吓唬了一次,气得满办公室乱走,对着鱼缸里看热闹的热带鱼龇牙。

祁纠笑得咳嗽,按了按麻木的左肋,深吸口气呼出来,把那里面的淤塞清出去几分。

休息间狭小,应时肆怕他气闷,跑回来抱着他,小心翼翼站起来:“先生,再出去透透气?”

“不去了。”祁纠说,“帮我盖章吧。”

这次是真得工作了……还有不少事没做完,快来不及了。

应时肆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不准他再坐轮椅,不由分说抱着祁纠去了沙发,又把祁纠要看的文件、要用的东西一股脑搬过来。

一只狼崽子挤进沙发,一边给祁纠当靠枕,一边相当闷闷不乐地愿赌服输,抓着那份遗嘱,有仇一样恶狠狠地看。

应时肆盯着遗嘱,他的手其实还在止不住地发抖,但他决定不管它们了:“先生。”

祁纠拿过一份文件,取过相当斯文的眼镜,打开戴上:“嗯?”

狼崽子仰着头,小声问:“什么时候能不吓唬我了?”

祁纠摸了摸他的头发。

“快了。”祁纠说,“再练几次。”

练到长大了的厉害白狼,贴着狼王,怎么拱都不见回应的时候,还能发着抖站起来,别趴下。

去找找相似的人,找找藏在了什么地方。

别着急,好好找一找。

这是真剧本里的剧情,应时肆攥了攥被自己揉得皱巴巴的剧本,他不喜欢这个剧情,把脑袋埋进祁纠的肘弯。

祁纠单手批文件,空着的手摩挲他的后颈,力道柔和,应时肆眼皮莫名发坠,一不小心就掉进昏沉的睡梦里。

他这一觉睡得很好,醒来时有些恍惚,几乎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撑着胳膊起身。

搭在他颈后的手滑落下来。

应时肆不上当,立刻捉住了他的手:“先生,这回——”

那只手很冷,应时肆愣了愣,握了握那些松蜷的手指,轻声说:“先生?”

他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窗外天色已经黑透了,屋子里很暗,应时肆摔了个跤,扑过去开灯。

祁纠仰在沙发上,戴着眼镜,一动不动,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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