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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都来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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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大巫怒杀金乌、巫祖与周天星斗大阵同归于尽,两族斗得俱伤衰落,人族趁势崛起封神……那就是都后来的剧情,跟他们彻底没关系了。

这是一套书,相当漫长的故事,他们只是这个故事中的一段插曲,一个漩涡。

……

青岳宗。

祝尘鞅的胸口震颤,一口合着血的水喷出,竟是眨眼结出煞白薄霜。

陆焚如看了看自己的手,将那碗渗着寒气的水放下。

他松开祝尘鞅的衣领,这人就没长骨头似的,软绵绵倒回石室墙角,躺在那一动不动。

陆焚如弯下腰,发现那双眼睛并不看自己,像是越过了他落在半空,神色漠然。

祝尘鞅在巫族的身份极高,一身神血神骨精纯得前所未有,做了这么久的战神,又受青岳宗供奉,只怕的确没受过这种委屈。

“师尊。”陆焚如说,“这是弱水里的寒毒。”

三千弱水深,鹅毛尚且沉。他从弱水里活过来,身上就带了这淬骨的寒毒。

妖族血脉自然不怕毒,对陆焚如来说,反倒是极有力的助益,这毒被他炼化吸纳,叫不少人吃了苦头。

可寒毒跟着混进去,就没办法了。

陆焚如只会用毒,还不知道怎么把这毒收起来。

陆焚如看着眼前的祝尘鞅。

绝大部分时候,祝尘鞅对他都相当和蔼、温柔有加,不会摆出这一副冷淡漠然的架势。

陆焚如取了方素帕,蹲下来,替他擦拭唇角血迹:“师尊,你其实是这种脾气?”

祝尘鞅其实是什么脾气不好说,祁纠确实不是——这得追溯到上个世界,虽然记忆暂时封锁,但他们很显然是带了不少伪装数据。

严肃淡漠类,不茍言笑,只要套上这么个壳子,立马变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移动冰山……数据这东西,混久了就很难立刻摘干净。

他们在上个世界停留的时间恐怕相当长,系统现在还在排查,累得头晕眼花。

“不用这么提防我。”陆焚如垂着眼说,“我暂时不会杀你。”

陆焚如的确是好心给他喂水。

——祝尘鞅不能这么快就死,祝尘鞅还得活很久,久到他弄明白怎么跨冥河、逆轮回,把惨死的同族救回来。

陆焚如把那碗水拿过来,放在祝尘鞅手边,又打开血迹斑斑的破烂衣领,看了看那道粗粝伤口。

祝尘鞅的呼吸在这时顿了顿。

陆焚如擡头,这人的视线已经再度移开,那双眼睛慢慢闭上,合了一会儿再睁开,看着还不如巴掌大的透气窗。

祝尘鞅这人的确有几分骨气,落在他手里,也不见低头,不论弄出什么样的伤,都像是不知道疼。

陆焚如按在仍止不住渗血的伤口上,掌心阴冷寒气汹涌,原本温热的血液迅速冷却,结成冰碴。

伤口附近的皮肤被冻得泛青,那道伤更是变得乌紫,但不论怎么说,血是止住了。

“师尊。”陆焚如问,“你想吃什么?”

祝尘鞅仍不说话,似乎被这一遭折腾得不轻,蹙紧了眉闭着眼睛,整个人都叫薄薄寒霜复住,眉睫发白。

陆焚如也不是话多的秉性,蹲在地上,很耐心地擡头等着。

他知道这么点寒气奈何不了祝尘鞅,就算被他以九幽陨铁锁住手脚、弱水寒毒封住气海,祝尘鞅这一身神血神骨,全是熄不灭的火。

这些火是会一直烧着的,就像黑水洞,一切都已化为了焦土,火星却还没熄灭,一碰就会灼着飘起来。

这就是离火,祝尘鞅的火会附着在任何东西上,直到它被灼烧殆尽。

这样静默了不知多久,祝尘鞅才慢慢睁开眼睛。

陆焚如在他眼睛里看见金色,这是祝尘鞅动用神力的表现,巫族毕竟并非真神,这种金色并不明亮,搀有浅褐,透出种近于力竭的透明。

陆焚如不上他的当,祝尘鞅最擅装模作样,如今这演技甚至比过去更逊色了不少。

祝尘鞅单手撑住身体,调息良久,才缓缓擡起眼睛,目光落在陆焚如身上。

……到了这时候,那双眼睛里冷峻退去,又知道摆出温和的架势服软了。

陆焚如抱着那把刀,等他开口。

“我不饿。”祝尘鞅说,他的嗓音因为沉默过久而有些沙哑,但因为咬字轻缓,反倒给人以某种闲聊般的错觉。

祝尘鞅说:“给我看看你的刀。”

陆焚如看他的视线倏地转冷,那是种完全不具温度、仿佛浸透了弱水的冷,深处却又有火星。

火星是仇恨的火星。

陆焚如恨祝尘鞅,想把他抽筋剥皮、杀之后快,想把他拖去黑水洞祭枉死的同族。

陆焚如去查过巫族干的勾当——这些人自诩上神,随手诛杀妖物,只为夺地掠宝,毫不知悔。

可妖族早已得天地灵秀、开灵智、化人形,又与另外两族何异?

黑水洞全族被诛那日,是陆焚如的周岁生日。族长幼子满周岁,举族聚在水洞中宴饮,全无防备,几乎是瞬间就叫无妄之灾灭了门。

陆焚如盯着他的瞳孔转为深黑,紧紧抓着那一块几乎无法被称之为刀的生铁——这是黑水洞里唯一剩下的东西,离火炼不化,里面附着浓烈怨气。

抓住它的时候,陆焚如就能听见凄惨的嚎哭、不绝于耳的呻|吟。

就在陆焚如几乎无法克制,要用它捅穿祝尘鞅,搅碎这人仍死不肯摘的面具时,忽而听见门外有隐约人声。

“……上神。”青岳宗的人小心翼翼,“宗主想请您过去坐坐,备了、备了上好酒菜,万望赏光……”

陆焚如和祝尘鞅同样清楚,这是要做什么。

如今大运混乱,不止是巫妖两族,人族的兵戈同样四起,杀伐不停。

人族圣人未出、功法未明,宗门要立稳脚跟,必须要抱一颗大树——而事到如今,俨然已是只管根深叶茂,顾不上抱的树是哪一棵了。

过去祝尘鞅是座上宾,如今强弱倒转,被恭敬请去的立刻变成了陆焚如。

而祝尘鞅被关在这阴暗湿冷的石室里,重镣重锁不说,衣难蔽体、饭食馊冷,实在演尽了人走茶凉。

“看来你不饿。”陆焚如说,“那我就去赴宴了。”

他抓着那柄漆黑的生铁刀,起身要离开,被祝尘鞅在背后唤住:“焚如。”

陆焚如停下脚步,攥着那柄刀,苍白的手用力过度,青筋凸起,脸上却全无表情。

“过去的事,我暂时不能确定。”祝尘鞅说。

他的声音冷静平缓,有种奇异的稳定,一时居然压制住了陆焚如耳边的凄厉鬼哭。

陆焚如转过身来盯着他,瞳孔漆黑,凝定不动,仿佛动一动就能叫这一片覆满寒霜。

祝尘鞅靠在墙角,擡头看着他:“但我想,或许有种可能,不是我灭的黑水洞。”

这话显然不会有什么好后果——没等系统紧急变块石头绊陆焚如一跤,漆黑的刀影已经闪在祁纠胸口。

紧随其后的,是陆焚如冰冷到极点的黑眼睛。

这把刀被祁纠手腕上的锁链绞住,摩擦出刺耳的尖啸,异常沉重的陨铁与这把刀更加沉重的去势并在一处,叫这具身体的手腕立即勒出刺眼血痕。

祁纠腕间血痕累累,瞳底的浅金色变得更透明,脸色苍白得仿佛薄冰。

他慢慢放松力道,解开对陆焚如的定身术,咳了口血,冷汗湿透衣襟。

“师尊年纪大了?”陆焚如的声音轻下来,撑着石墙贴近祁纠,反而有种诡异的空洞,“我回青岳宗找你的那天,你亲口对徒儿说……黑水洞是你做的。”

祁纠的确不能完全确定。他之所以有这种推测,是因为刚和系统排查任务记录,发现上一部书的祝尘鞅也是他负责。

这种情况很常见,局里更倾向于把成套的书交给同一个员工。只是旧世界的记忆会被封存,系统在申请解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回执。

祁纠选择在这时候说这个,是因为这把刀古怪,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刀折磨的对象就变成他。

那些森森的怨气,凄厉的呻|吟哭嚎,对复仇的执念,都一股脑转向他。

陆焚如耳畔变得清净,眉峰蹙紧,攥着那把刀四处扫视。

“这个世界有点麻烦。”系统被鬼哭狼嚎吵得不行,跟祁纠一人一副耳塞,提醒他,“至少在现有剧情里,祝尘鞅对陆焚如非常不好。”

祝尘鞅几乎是明摆着利用陆焚如,为了骗取陆焚如的妖力,装病、假装受伤、假装走火入魔轮着来,半死不活都有好几次。

只有最后一次,祝尘鞅嫌陆焚如给他妖力给得太慢,以气化刀,几乎将陆焚如整个人活活剐碎。

妖力被汲取一空后,陆焚如就这么被祝尘鞅击碎内丹,经脉寸断,被随手扔进了弱水。

……有了这些做前科,陆焚如已经相当有免疫力,加上对祝尘鞅的实力有数,很难会有什么心软。

祁纠知道,毕竟他正被陆焚如掐着喉咙,按在石墙上。

“我留着你,是为了你的神骨和神血。”陆焚如盯着他,瞳孔黑得不进一丝光,“少耍花招。”

陆焚如实在想不通,祝尘鞅究竟无耻到什么地步,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将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矢口否认。

他早就已经不再相信祝尘鞅说的任何话。

“早晚有一天……你会跪下来,求着我让你死。”

陆焚如反肘欺近,重重压在祁纠胸肩上,碾过结冰的伤口:“师尊,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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