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郁气(1 / 2)
第29章 郁气
十年前,主峰。
离地面数十丈之下,山铁铸就的高塔倒悬,层层叠叠,通往地下深处。
塔内声息沉寂,顶上悬了一颗月夜光珠,映出墙面刻绘的骇人的地狱景象。
看不见的黑暗里,塔壁默默地滴着水,更漏声残,四处又湿又冷。
林长辞睁开眼,手腕动了动。
用寒芒凝成的铁链锁住他的手腕,上面磨出的伤痕还未愈合,一动便钻心地疼。
许是被细小的灵气扰动,寒芒亮了一瞬,扎入伤口,细微的疤痕再次崩裂。
白衣早已被染成暗褐色,血不知第几次顺着手臂留下,待血水凝固后,又寒又凉。
林长辞并没有看新添的伤口,擡头望着月夜光珠。他肤色白得近乎透明,与月夜光珠散发出的光华也差不了多少,仿佛随时会散去。
他枯望了不知多久,脚步声从上方传来,由远及近,不疾不徐。
林长辞没有在意来的人是谁,也没有移开眼神,面色冷淡。
来人饶有兴趣地欣赏了一会儿他狼狈的样子,才开口道:“林长老,今日可想起什么和玉镜台有关之事?”
林长辞并不看他,冷冷道:“我早说过,玉镜台不在我这里。”
“我劝你还是早日想清楚。”黄易安眯了眯眼:“你老老实实说出来,或许能少吃些苦头。”
比起他们这些世代深耕神机宗的世家,林长辞的那点根基根本不够看,倔下去没有任何好处。
林长辞终于把目光移到他脸上,道:“看来尔等一开始便不打算放过我?”
闻言,黄易安抚掌而笑:“果然年轻,你不会以为自己能活着走出此处?实话告诉你吧,太上长老要的可不是真相,你先前出言刚直,早已把他们得罪透顶……还真以为是玉镜台之事?”
他故意拖长了最后几个字,林长辞死死盯着他,道:“你们早知我没有玉镜台?”
“错了,你到底有没有玉镜台,他们不在乎。”
黄易安笑容愉悦,猛地捏住他下巴,道:“你若有,自然更好……但你一个魔修的孽种,凭什么爬到这个位置?纵有,你也不配!”
他看着这双暗红色的眼睛,手指收紧,语气带上了不知不觉的恨意:“你父不详,母亲是凡人,这样卑劣的血脉,怎敢抢夺我徒儿的位置?”
指甲深陷皮肉之中,在林长辞脸上掐出带血的印子,黄易安松手,用灵力驱动铁链上的寒芒。
他很喜欢林长辞虚弱的模样,只有在这种时候,这个孽种的头颅才会被压下,不再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
寒芒再度刺入,顺着伤口淌入经脉,绞着本就薄弱的灵壁。
疼痛蔓延在四肢百骸,林长辞喉咙间溢出破碎的喘息。
“林长老……碧虚长老,哈哈哈哈哈哈!”黄易安扯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擡头看着自己,笑道:“不过会补几个魂罢了,也值得那些见识短浅之辈把你捧到这个位置?也不看看,神机宗到底是谁说了算。”
他拍拍林长辞的脸,道:“三日后,其他人会将你提出塔顶,痛快的死还是折磨的死,早点做好选择。”
说罢,黄易安送开手,不紧不慢离开:“你好好想想吧。”
……
林长辞的思绪回到现下,断魂塔的阴冷却如跗骨之俎,久久难以驱散。
他死的那一日,黄易安并没有来,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回山后,林长辞力不从心,本不欲理会,但此人道貌岸然,活到现在也不曾悔改,还敢拿小弟子威胁自己,若是再放过,他下次定能做出更穷凶极恶之事。
这些年,黄易安连降数级,连山头也没有,和几名徒弟挤在宗门附近的小院子中。
那里与外门弟子住所离得极近,明眼人都知道,他已经失去争权机会,也没法再接触内门事务,只能在此当看门狗,茍延残喘。
小弟子把林长辞带到院子前,院门半开半合,院中坐了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听到声音,那老人转头打量他,半瞎的眼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林长辞淡淡问:“黄易安何在?”
小弟子走到老人面前,小心翼翼对他道:“长老……这位,就是我的师父。”
林长辞愣了一下,仔细观察着面前的人。
没想到,不过十年时间,黄易安就变成了这幅枯槁模样,和民间风烛残年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花白的头发蓬乱,皱纹横生,眯着眼睛,看得很吃力,任谁来看也不会相信这是名修士。
老人挥了挥手,小弟子诺诺称是,很快下去了。
“怎么?很意外?”
黄易安的声音也苍老不少,木然道:“我变成这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正是拜你的好徒弟所赐。”
林长辞面色不变,听他嘶哑道:“不愧是魔修血脉,教出的弟子也如此心黑手辣,连死也不让我痛痛快快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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