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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凶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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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朗星听罢所有的故事,却也有些沉默了。

他几次三番想要下笔,可都停了下来。他对贺瑱说:“我得细想一下,去剖析一下这涉案的三人心理。我明天一早将画像发给你,如果有问题我也会随时问的。”

他的笔尖戳了好几次纸张,又说:“但是学长,我还是觉得有隐情是你们没发现的。可我也没想明白,也许等明早我就能想明白了。”

贺瑱点点头,乐呵呵地挂断了视频后,立马揉了揉自己的脖颈。

他们一直忙,他也忘了把祛疤的药膏带来。但是上次宋知意新找来的那个,似乎效果的确比之前的好。

“对了,你这个药膏是啥牌子的啊,回头要是别人问了我也好推荐。”他对着镜子,问后面捧着书在看的宋知意。

宋知意没擡眼,只随口说:“没牌子,我配的。”

“你配的?!”贺瑱猛地转过头,走到宋知意床前,给他书撂到了一边,“哎哟,我们宋大法医这么厉害呢!”

宋知意又把书捡回来拿着:“还可以。”

贺瑱啧了一声,又称赞道:“这岂止是还可以,非常厉害了好吗?你不去申请个专利都是屈才了,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申请了,在审批。”宋知意这一页书却是再也翻不下去了,“毕竟我们没有约定,所以没告诉你。”

贺瑱琢磨了两次这里面的因果,终于明白了这“约定”二字由何而来:“不就是我骗他请他吃饭吗?他在那说得怪暧昧的,还约定。”

他替宋知意翻了一页书过去,又拍了拍宋知意背后的枕头:“行,好好看吧。”

然后回到自己床上就先给陆何发了个消息:我应该明天就会带平县案的一名证人回沣潭,剩下的需要先留在平县,准备好测谎设备。

等到陆何回了个大大的OK表情后,他又忍不住炫耀:你知道吗?我那个祛疤的药膏是宋知意给我特意配的,牛不牛逼?

陆何又回复了个硕大的大拇指。

贺瑱翻了个白眼:哟,我走这几天学会敷衍我了是吧?胆儿肥了,看我回去不把你皮扒了。

陆何立马讨饶:不是的,老大,我哪敢啊!就是正好遇上之前帮忙去陈记者家里调查的那个警察回来汇报,我没法分神。老大,你也知道的我单核处理器,不能并行!

贺瑱算是原谅了他:对了,陈晓礼那事儿怎么说了?

陆何迅速回复:没太大的事儿,老大等你回来我再跟你细说吧。

贺瑱回了个“行”,就再没继续说下去。

一夜好眠,贺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先摸了手机,可消息里空空,一个都没有。

将唐萍提至沣潭市的手续还不曾办妥,他晨起的时间就也有些无所事事了起来。

这是在从马戏团看到咬人现场之后,他许久没有的清闲了。

宋知意早就醒了,手上捧着的刑侦类书籍已经变成了心理学。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声音带着点上翘的小尾音:“早。”

宋知意也回应:“早,下楼去尝尝平县的特色早点吗?”

贺瑱眼睛骤然一亮:“走!”

这几天急着破案,他们吃的都是郑局长带来的面包,每次都干噎的要命。

他是在第一天说了面包就行,但不代表他真的只喜欢吃面包啊!

宋知意把书扣在桌子上,贺瑱又瞄了一眼:“这个是哪来的?之前那本你看完了?”

宋知意颔首:“郑局长从书库翻来的,打发一下时间。”

早上七点过,一向是市集里最热闹的时间。

贺瑱早就和郑局长打听好了位置,说是这次吃不上,也还有下次,但没成想这次就用上了。

他们在酒店门口随意上了一辆公交车,两站地就到了市集的正门口,里面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都是摊位。

两人在摩肩接踵中往里挤了不远,就看见个干净利落的小摊上正好空出一张桌子。

贺瑱眼疾手快,立马抢先把宋知意按着坐了下去,又说:“你在这把座儿占着,我去看看吃点啥。”

摊位都是露天的,摊主掀开盖着的大桶,扑面而来的就是羊肉汤的香气。

贺瑱立马准备掏钱:“来两碗,烧饼也要两个。老板,是不是这俩搭着吃更好?”

得到老板肯定的回应后,他端着托盘就放到了宋知意的跟前,可却没想坐下来:“我看那边还有好吃的,我去瞧瞧,你先吃上!”

转头他又奔着另外的摊位过去了,他刚等着新出锅的烧饼时候,就看上不远处一家的肉饼了。薄薄的饼皮里夹着的是满满的肉馅,老板一刀切下去,鲜嫩的汁水就溢了出来。

不多会儿,他又拿着一张切好的肉饼,和两根看着并不起眼的油条挤回了座位上。

“这老板说的,这是特产,和我们吃的油条不一样,里面灌了糖的。”他把袋子打开,先给宋知意夹了一根,“肉饼也是现烙的,快趁热吃!”

说罢,他就先喝了一口羊汤。没有任何的腥臊味,只是羊汤的鲜,热乎乎地一口喝下去,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宋知意也随着他的模样,喝了一大口羊汤,又把烧饼掰成小块泡进了汤里。

贺瑱也是有样学样,吃了一块感慨说:“你这法子倒是挺好,怎么知道的?”

宋知意目光瞥过隔壁桌:“学人家的。”

贺瑱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笑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接地气的模样多好,别成天老端着了,行不?”

他说着,又囫囵地咽了好几口下去。

肉饼也格外好吃,一口咬下去油香汁水便炸开在他的唇齿之间,微微有些烫地让他卷了舌尖,可终归没舍得放弃那一口到嘴的美味。

只是可惜那油条里灌糖的吃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贺瑱觉得倒还好,只是见得宋知意咬了一口就微微蹙起眉头,看着油条有些迟疑的时候,忍不住发笑。

——“吃不了别硬吃了,放那就行。不然回头给你吃不舒服了,得不偿失。咱就尝尝味道当地特产味道就得了,快放下吧,我的大法医。”

贺瑱眼睛弯弯,笑得开怀。

宋知意也没再像日常那般强求自己。

吃饱喝足后,他和宋知意又在市集里转了挺久,随手买了几个小玩意儿准备拿回去给陆何他们当伴手礼。

郑局长的消息也是来得巧,刚刚在他们准备回到酒店,再收拾一下行李的时候传来:老弟,手续已经办妥了,你们今天下午就可以带着唐萍回沣潭市了。放心吧,唐母我们会看管住的,你就安心地办案吧,我们都等你好结果!

贺瑱抽空回了个“好的”,就去票务系统买了三个人回沣潭市的高铁票。

回程的路上因为带着唐萍这个犯罪嫌疑人兼证人,本是没买到挨在一起的票,也在乘警的帮助下换在了一起。

这也是唐萍第一次走出平县,来到大城市。她下了火车,就看着沣潭市的蓝天感慨着:“原来这里的天,还不如光明村的蓝。”

陆何已然在外等候着他们了,唐谦也已经被请到了支队喝茶,可他们姐弟俩恐怕这几日还是见不到的。

有队里别的同事看顾着唐萍,贺瑱就和陆何上了同一辆车。

陆何看着贺瑱还算明朗的心情,又说:“老大,其实这几天马戏团那件事闹得更大了,媒体争相报道,唐谦推波助澜,已经有网友查到那几名死者曾经虐待动物。”

“所以在网上已经有个说法是兽神降临,来惩戒这些作恶之人了。他们不怪狮子,也不追寻真相,就一股脑地散发这些神鬼言论。”

从王宁自杀传得沸沸扬扬的水鬼找替死者,到杨宝胜不信科学只信神佛,再到今日的兽神降世。

贺瑱只觉得荒谬,可对于无畏的民众而言,这却是能保护他们的最好法子。仿若只有将一切罪责都推给鬼神,他们的人间才是“安全”的。

他冷哼一声,又叹了口气:“挺可笑的,但也能理解。”

“不过——”陆何话锋一转,“如今政府部门倒是更加大宣传虐待动物这件事了,媒体也大肆宣传这件事,呼吁广大群众如果看到相关事宜,及时曝光。”

贺瑱转头看着车窗外熟悉的风景,那天他们去马戏团的时候就走的是这条路。

他轻轻地勾了勾唇:“唐谦的愿望达成了,他这也算是做了唯一一件好事了吧。”

陆何不置可否。

贺瑱没再继续说下去这个话题,只是又问:“对了,陈晓礼那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陆何一顿,立马又接上自己老大跳跃的思维:“我派了人去调查,确实是发现了陈家门口被泼了红油漆,还被刮了车。逮到了,但却是没有造成任何的人员伤亡,就训斥了一下,看他道了歉又赔了钱,就给他放了。”

贺瑱皱皱眉头:“怎么就直接给放了?也没跟我说一声,怎么着也得留到我回来再处理啊!”

陆何叹了口气,又有些无奈地看了贺瑱一眼:“最近队里不是人手不足嘛,而且跟踪这件事一般情况而言也不属于咱们支队的范围。所以大家都有些悻悻的,最后只能派个刚毕业的去了。那刚毕业的没什么经验,见得对方态度还算好,就过去了呗。”

“行吧。”贺瑱啧了一声,但也没多言,“我回头再去问问他最近怎么样吧,先紧着手上的刑事案件。”

不出多时,警车便停在了支队门口,唐萍被人带了进去领到了审讯室,而贺瑱在外面看了许久,才扭头进了另一间。

他往嘴里塞了一块蓝莓味的硬糖,压抑住又想去抽烟的欲望,再次直面了唐谦。

唐谦如今伤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依旧用刺目的白纱布包住的左大臂末端,随着他和贺瑱打招呼而摆动着。

唐谦的心情好似很不错,见到贺瑱也是笑意盈盈地开口:“贺队长,好久不见,你这几天好像也没在沣潭市。”

只字不问他自己究竟为什么被请来支队问询,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般。

贺瑱也不再缓着他,拿出从光明村带来的聪明药就扔在了桌上。他朝着唐谦努努嘴,又问:“眼熟不?”

唐谦平静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痕,但他仍是在很快的速度里绷住了申请。

可惜这一切都逃不出贺瑱的目光,贺瑱轻蔑地笑了一下,等着唐谦的下一句话。

果然不出他所料,唐谦继而又说:“不认识,不知道。贺队长,这是什么好东西?”

“你妈亲手给我的,还说了你吃了很久。”贺瑱开门见山,“说起来你妈是真的爱你啊,愣是能为了你,拉着你姐姐一起烧炭自杀。”

唐谦明显处于一个临界值,情绪马上就要绷不住了。

贺瑱当即又加了码:“还好我们发现的及时,你姐还好说,但是你妈……”

“我妈怎么了?”唐谦这次怎么还能坐得住,他立马站了起来。脚边的凳子也随着他的起身,被掀翻在地。

贺瑱看了一眼倒地的凳子,慢吞吞地应对着面前焦急的唐谦:“这么担心你妈,那你妈跟你说去自首的话,你怎么不听呢?你怎么就直接跑了呢?”

唐谦这才反应过来贺瑱说的并非是狮子咬人案,而是他在七年前所犯下的罪。

他沉下了头,任凭贺瑱再多说,都是缄默不语。

贺瑱也不再搭理他,只是又佯装随口地说:“你姐姐来沣潭市了,她当年对你那么好,你也想见见她的吧?但是估计得等段时间了,等她做完测谎,看看她所说的事实究竟是不是真的之后,也许你们两个能见上一面。”

他说罢,不再理会唐谦是否还有更多的事情想要同他言语,转身就出了审讯室,徒留唐谦一个人在里面。

他自单向玻璃观察着里面的情况,吹了吹刚泡下的茉莉花茶,浅抿了一口。

唐谦刚开始并不为所动,只呆滞地愣在原地,目光不知固定在了何处,许久不曾挪地方。

可过了约莫有个五六分钟,寂静让他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他似乎想到了唐萍会说什么,可又念及唐萍对他的百般好,终是崩溃地用仅存的右手抓乱了头发,狠狠地捶了捶桌子。

贺瑱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让他一个人在静默中心理防线逐渐崩塌。

陆何适时地走了进来,悄声对贺瑱耳语:“老大,唐萍的测谎结果出来了。她说的她目击了唐谦的犯罪过程这件事,没有任何问题。”

贺瑱抿唇一笑:“证词拿到了?录音有吗?直接放给唐谦听吧。”

陆何点点头,将备好的录音递给贺瑱。

贺瑱却没进房间,只将录音对着与屋内沟通的设备放了出去。

唐谦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又找起了究竟是哪里发出的声音。他擡眼顺着声音方向,瞧见了置于房顶的小喇叭。

可即便是他踩上了桌子,想去够,依旧毫无用处,只得听着那里传出的是自己许久没听过,可却熟悉异常的声音。

——“我唐萍,指证我弟弟唐前杀害我父亲。犯罪过程如下……”

唐谦本是如坐针毡地听着,可越是到后来,他的精神就愈发得平静了下来,就仿佛在听其他人的故事一般。

贺瑱知晓是时候进去了,他关掉了声音,推门而入,与唐谦四目相接。

唐谦朝他偏偏头,又像是刚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向他扬了扬断臂:“贺队长,我自首。”

贺瑱纠正他:“你这不算自首,算是被我们抓回来的。”

唐谦哦了一声,又说:“我不是说这件案子,我是说狻猊咬人的那个,我自首。”

他已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一个案子也是认两个也是,反正他就一条命,总不能死两回吧。

可贺瑱一挑眉,又说:“行,但还是先说说弑父案吧。”

唐谦撑着桌子,向前俯身直视着贺瑱的目光,又说:“其实我杀我爸的时候,已经没在吃聪明药了。那会儿我姐要吃,我就强撑了下去,都给她了。能戒掉那玩意儿,靠的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条狗?”贺瑱问道。

唐谦点头:“可惜我最好的‘朋友’,被我爸杀了吃了。我爸那个人,从来没爱过我们,只把我们当做他炫耀的工具,学习好是他有面子,学不好动辄将我们打个半死。”

他撸起只剩半截的袖口,可大臂、肩膀上面仍是突起的痕迹,一看就是利刃所致。

“他拿刀拉的,就是那本我捅死他的刀。”唐谦平静地笑了笑,“那天他知道了我姐的事情,又听闻了我不再吃聪明药的事儿,回来就说要宰了我们两个。”

“我妈哪里拦得住,还不是只挨了他几脚罢了。姐姐从床上抱住他的腿,也遭了他一顿毒打,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上去给了他一下。”

“没成想这一下让他捂着胸口喊疼,呼吸都有些上不来气了。我妈从地上爬起来,就把他搀回房间里歇着,还让我去给他拿吃的哄他消气,而她自己则是去村里找医生了。”

“我本来想着他怎么都是我爸的,父子哪有隔夜仇?更何况,我还让他受伤了,就带着水果想去给他吃。可他看见了水果刀,挥舞着就让我滚,直接划开了我的皮肉。”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可疼痛也击溃了我的理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夺过他手上的刀,跪在他的身上,噗嗤就扎了进去。扎了一下似乎还不过瘾,我又多捅了几下。”

“贺队长,你不会明白的。那种刀尖埋进血肉里的感觉,真的很爽……”

贺瑱听着他血腥的描述,只有摇头。

可他在下一秒似乎又抓到了重点,唐谦只是说噗嗤噗嗤地扎进了肉里,可却一点没提到刀刺到骨头卷刃的事情。

他眉头紧锁,陡然又想起一个他们一直忽略的点:“你爸……长什么样子?”

唐谦一怔,从怀里掏出张他们一家四口的合影:“我一直都带在身上,我很想他们。”

贺瑱看了照片,却眯起了眼睛。

唐家没有唐父的照片,邻里邻居也没有说起过唐父的样貌。可他们就先入为主觉得唐父是个重体力劳动者,所以他应该很瘦。

但事实上,唐父是个胖子,那把他们模拟出来,唐谦与唐萍口中小小的水果刀,根本不足以造成肋骨上的痕迹。

所以,还有一把凶器!

甚至可以说,也许还有一个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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