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和好(1 / 2)
第53章 和好
贺瑱自然背后没有长眼睛,更没有在黑暗中看清季朗星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
他只是又说:“一会儿跟我一起吃个早饭吧,我估计也不回去家里了。都这个点了,也是太麻烦你了。”
季朗星没有被拒绝之后的尴尬与窘迫,反而是自若地接受了他的邀约:“行,你们食堂的饭的确好吃,多谢学长了。”
说罢,贺瑱又要转身继续去宋知意的办公室,找他要没补上的解剖报告,就先让季朗星去自己办公室等着休息一会儿。
他自远处瞧见宋知意的办公室尚还亮着灯,可待他快步走上前去,敲响了办公室门的一瞬间,屋内的灯光却陡然熄灭。
他一愣,宋知意这是什么意思?
故意躲他?
可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可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宋知意明明就在,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与敲门声,平日里都能分辨出是他,恨不得站在门口迎接的。今天却刻意用关灯将他拒之门外,到底在想些什么?
贺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继续瞧着大门,却终归还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估计就是累了吧,毕竟宋知意这段时间也跟着熬了夜,日日泡在解剖台上,根本没休息好。如今好不容易结了案,心下也放松多了。
或许就根本是因为太困了,没有听见他的敲门声也有可能,他不好再去打扰宋知意了。
他转身走后,却不知有人在门后呆站了许久。
——他说他从不喜欢男人的……
贺瑱回到办公室,季朗星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忽而又有些后悔,自己留下季朗星这个刚和自己表白过的人一起吃早饭,是不是又渣又贱?
不过他一向心大,又直男思想禁锢着,总觉得这一顿也算得上是自己的补偿,便又坐回了电脑前,看着满满字数的结案报告发怔。
不多会儿,手机闹铃就吵醒了迷迷糊糊的他,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了,那是他平日里起床的时候。
他抹了抹唇角,拿着一直搁在办公室里的洗漱用品,去了卫生间刷牙洗脸,整理了一番。
他折返回办公室,叫醒了歪在沙发上的季朗星,又拆了一份一次性的洗漱用品给他。
待都收拾妥当,他们二人一同去了食堂吃早饭。
支队的食堂一向好吃,今天早上提供的是大肉包子、豆浆油条、豆腐脑等等,还有热气腾腾的三种粥。
贺瑱精神奕奕地和食堂阿姨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地点了他最爱的糖油饼配豆腐脑。
“学长,你这身材倒是好,熬夜吃这种高油高糖的食物,都一点不发胖。”季朗星笑着恭维,可语气中却似乎没了从前那么多的功利心。
“天赋吧。”贺瑱也没自夸,只是随意打着哈哈。但他的目光一直流转着,似乎想要再食堂找到一个昨夜也没回家,却将自己拒之门外的人。
可他没有看见。
他兀自叹了口气,拿勺子又使劲儿地搅拌了一下豆腐脑,将嫩嫩的豆腐搅得稀碎,合着调味一起送入唇齿之间。
季朗星也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只装作不清楚,夸着筷子上夹着的大肉包:“很香,肉质也好。”
贺瑱一顿,回过神来对他说:“别对我夸,跟阿姨夸夸他们会更开心。”
可说罢,又开始用勺子胡乱搅散着他平日里最爱吃的豆腐脑。
这一顿饭吃得心神不宁,但贺瑱的习惯还是让他很快的解决完战斗。
他先是将季朗星送出了门,而后在回办公室的途中,折返重新至了食堂。
他看见阿姨,又咧着嘴打了个招呼:“阿姨,宋知意没来吧?”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他立马让阿姨帮他打包了一份八宝粥和两个肉包子,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宋知意办公室门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时间已经到了八点,还是重新又敲响了门。
只是宋知意在内,却依旧没有应答。
“睡得太死了?”贺瑱自己念叨了一句,却又试图直接拧动门把手。
可他还没将门打开,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低沉声线:“怎么了?”
他回头,看见的就是宋知意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
宋知意的发丝没有束起,反而随意地披散在脑后,又凌乱几根垂在额前。分明都是刚醒的模样,可他却是眼角红红,惹人一阵心悸。
他的面容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轻描淡写地问着贺瑱为什么会来找他,那股子疏离感却叫贺瑱遍体生寒。
怎么回事?
贺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捏紧手中打包的早餐,说出的话也磕巴了两声:“我、我来给你送早餐的。”
“多谢。”宋知意出口的却是略显冷漠的客套,这更叫贺瑱皱了眉头。
这不对劲儿。
宋知意怎么没由得就和他生分了呢?
他让开了一条通道,让宋知意先行进了屋,可自己却也并没有迟疑地跟了上去。
他将早餐往宋知意的桌上一放,只当宋知意是睡得太少心情不好所导致。
他自顾自地寻了沙发歪倒,翘着二郎腿就等着宋知意吃完他打包来的饭,可宋知意却动也没动一口。
他顿时想急,但生生憋了下来,又说:“对了,我昨夜在整理结案报告,发现之前关于死亡时间的二次断定的报告你没给我,你一会儿记得给我补一下。”
宋知意颔首:“抱歉,是我疏忽了,我等下给你补上。”
贺瑱尝试压制了一次,第二次还是忍不住火山喷发了出来:“宋知意你怎么回事?你这闹得什么别扭,非得跟我这么见外是吧?我怎么着你了啊,你这突然变这样!”
宋知意被他劈头盖脸一通说,面容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他如何能愿意面对贺瑱这番冷淡,这无疑如同在他心中戳着刀子。
可他……不能害了贺瑱。
贺瑱不喜欢男人,他又怎么能强求?
他所在意的,不过就是一个贺瑱而已。他希望贺瑱这辈子所有一切都得偿所愿,而不是坎坷嶙峋。
“抱歉,我可能没太睡醒。”宋知意勉强地在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来,又打开了贺瑱替他打包的早饭吃了起来。
食堂的八宝粥是放了不少红糖的,可他如今入嘴却是索然无味。
贺瑱看他那模样也是无奈,只得叹了口气说:“行行行,我先不烦你了,你自己休息好了别忘了给我补材料就行。”
宋知意应了一声“好”,就眼见着贺瑱出去。似是心里还有点火气不知道往哪里出,门被关上的声音也比往常大了一点。
贺瑱边往回走边自己念叨着:“不知道什么意思,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
不出多时,本爱直接来将报告送到他手上的宋知意,这回也直接邮件了过来。
这是摆明了不愿意见到他和他说话,他要是看不出来就有鬼了。
贺瑱气不打一处来,提交结案报告时候回车敲得碰碰响。
方局长不出片刻便给他回了信,可却并没有说孙靖仁的案件:对了,之前那个狮子伤人案还有平县弑父案的判决下周应该能出来。还有杨宝胜的案子理应是这两周发新闻发布会,但是因为你忙着别的事情,我就给你推了两周,你也准备一下吧。
贺瑱下意识地就翻出聊天界面,想要给陈晓礼发消息。可字不过打了两行,他就删除了全部。
陈晓礼再也不能帮他了。
这个事实无疑是今日最冲击他的,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然能将这件事封存在心底,用欢笑掩盖自己心底的崩溃,但他还是不由得想起自己失去了那般好的一个朋友。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给方局长回复着:我知道了,我自己先准备一下。
他颓然地仰面躺倒在椅子上,手掌捂着脸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出来,可终归还是眼角有些湿润。
他不知道陈晓礼会被判多少年,甚至会不会被判死刑,可他却希望他们在有生之年,还有堂堂正正再相见的机会。
他抿抿唇,又用指尖敲了敲桌子。
他陡然想起了昨夜杜诩的那一句话,如果让朝澜市的人调查,也许他们就不会被发现了。
那天他就在想,这些像是故意阻拦他们办案的脚步,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呢?
贺瑱抿抿唇,有些琢磨不透。
他呵地从鼻腔中嗤出一口浊气,看了看时间还是准备去一趟陈晓礼家看看陈晓勤。
他出了门,跑了好几个花店才买到了一株粉色的郁金香,那是替陈晓礼送给她的诀别礼物。
陈晓礼在临上车前,曾亲口嘱咐他:“贺瑱,我从来没给晓勤买过花,但我可能没有再给她买花的机会了,能麻烦你……以我的名义送她一束粉色郁金香吗?我查过了,粉色郁金香的花语就是永恒的爱。告诉她即便哥哥以后不在她身边了,可我一直爱着她。”
贺瑱抱着那一束漂亮的花,将贺卡别了上去。那是陈晓礼亲手写下的,不过只是贺瑱从自己本子上撕下的一页纸,可却也将会是陈晓勤未来唯一的缅怀。
他敲响了陈晓勤的门,开门的是昨夜一直陪着她的女警察。
贺瑱开口直言:“晓勤呢?”
女警察朝着阳台的方向指了指:“醒来知晓她哥哥被捕之后,就一句话不说,在阳台发着呆。不吃不喝的,也不动弹。”
贺瑱叹了口气,对她摇了摇头:“我去看看她吧。”
说罢,他就快步上前,走到陈晓勤的面前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可从前总是开开心心叫着他“贺哥哥”的小女孩,却连目光都没有施舍给他一个。
他无奈,只能自顾自地又说:“晓勤,我给你带了花,是你哥哥托我送给你的,你真的不要看看吗?”
只有听到哥哥两字,陈晓勤才有了些许反应。她偏过头看着那束漂亮的粉色郁金香,呆愣了一下,却又发了疯一般地将其从贺瑱怀里夺过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顿时花片散落,被纯白的瓷砖映衬得愈发凄美。
陈晓勤也是在这一刻看见了那似乎有些随意的卡片,可上面的字体却是她最熟悉的,开端便是“晓勤”二字。
她再也绷不住,在贺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轮椅上滚落了下来,爬伏在地上,用着上肢力量朝卡片的方向一点点地挪过去。
贺瑱心疼极了,立马上前想要将她扶起来,可却被她一把甩开,只依凭着自己向卡片而去。
终是让她伸手够到了卡片,她捧着卡片读了起来:“晓勤,被抓是哥哥自己的选择,与所有人都无关。哥哥已经所求无憾了,只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贺瑱是个非常好的人,从今往后他也是你的哥哥。晓勤,对不起,哥哥不能再在你身边陪你了……”
陈晓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崩溃,扑进贺瑱的怀中大哭了起来,眼泪浸湿了贺瑱的衣衫,可他只是将陈晓勤抱得更紧了一些。
陈晓勤哭了许久,终是哭累了,坐在地上无助而又不停地抽泣着。她只是识图伸出手,将那些被自己摔散的花瓣拢起来,贴住心房的位置。
可是不论她如何做,她都无法让一切归于原样。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对我们这么不公平?”陈晓勤趴在贺瑱的肩膀上啜泣着。
贺瑱伸出手,拨开了挡住她面庞的碎发,看着那张和陈晓礼很是相似的脸,温柔地说:“晓勤,我没办法去安慰你说命运如何,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不再这么难过痛苦,因为我很明白你的感受。”
只是哭过了以后就要提起精神,面对着未来的人生。你哥哥不希望你从此以后以泪洗面,他希望你能够真真正正地做好你自己。他想让你知道,你是陈晓勤,从不仅仅是陈晓礼的妹妹。
他将抽纸递到陈晓勤的面前,示意让陈晓勤自己自己取出,擦干眼泪。
陈晓勤一双银牙紧咬着,终是颤抖着手,有了力气擦去所有的泪水。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郑重地对着贺瑱说:“贺哥哥,我……我高中没有读完,可是我还想要上学,可以吗?我也想在以后成为我哥那样的人,做一个以笔为枪、披露真相的记者。”
这是陈晓礼恨不得用自己的命为她换来的新生,她如果再这么沉迷不顾下去,她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陈晓礼的人了。
她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努力好好地活下去,或许能等到再相见的那一日,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陈晓礼。
——她站起来了,她做到了。
“好。”贺瑱的脸上也由衷地露出欣喜的笑意,他伸出手揉了一下陈晓勤的发丝,又说,“你想要什么,我都替你安排。”
陈晓勤也破涕为笑:“那我想要个大别墅,贺哥哥能安排吗?”
贺瑱捏了下她没有几两肉的脸颊:“也不是不行,就看你愿不愿意去了。”
他是也得去趟父母家,铁柱还在那里养着呢。毕竟是宋知意的猫,他不能据为己有。
一想起宋知意,他就又来气,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在和自己闹什么别扭。
他给支队里的同事提前下了班去休息,只当顺手又给宋知意发了个消息:之前没法照顾铁柱,我就给他送到我爸妈那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去接一下?
这么好的台阶,宋知意别再不下了。
可宋知意却五分钟没回他,他时不时盯着手机看的模样,叫无助着只能和他搭话的陈晓勤忍不住问出口:“贺哥哥,你怎么了?在等女朋友消息?”
“啊?男朋友,呸——”他一时语快,赶忙修正过来,“男性朋友。”
“哦——”陈晓勤拖着长音揶揄了他一声,“我懂了,男朋友!”
贺瑱也知道此时解释就是掩饰,干脆默不作声,又问:“晓勤,你还要在地上坐着吗?警察姐姐可还在看你热闹呢。”
陈晓勤吐吐舌头,看了一眼女警察。可女警察却偏过了头去,她什么也看见,更没有听见有关于男朋友的事情。
贺瑱把她打横抱起,放在了轮椅上,又替她掸了掸身上染得尘土。
也在此刻,他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信息来自于宋知意:好,我们在哪里见?
贺瑱立马字打得飞快:我爸妈那吧,我带晓勤也过去一下,一会儿见。
说完,他就准备带着陈晓勤也过去。
老房子没电梯,从前陈晓勤是趴在哥哥的背上一点点地下楼,而如今背着她的变成了贺瑱。
臂膀更宽厚了,没有陈晓礼身上骨架嶙峋的硌着,可陈晓勤就是很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她抽了两下鼻子,将泪水憋在眼眶中打着转,却没再让其落下来。
以前陈晓礼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只能来回跑两趟,先将轮椅运下去,再背着她。
可贺瑱也能全都拿上了,背后背着她,手中提着折叠的轮椅。等下了楼,放在地上,就将她安安稳稳地撂在了轮椅之上。
小橙车着实有些小了,轮椅即便折叠了也不好放进后备箱,他只能废了半天劲儿塞进了前后座的缝隙之中,也造成他整个人挤在驾驶座里,差点伸不开退。
陈晓勤望着愈发远去的老小区,知道她自己也该往前跨出第一步了。
这是她哥哥用赔上一辈子为她换来的,她不能再自暴自弃了。
车停在别墅楼下的时候,贺瑱看见宋知意的三叉戟已经站了预留给自己的车位。他抿抿嘴,将小橙车塞到了另一边去,有把自己从狭窄的驾驶室里拔了出来。
随后他就将陈晓勤的轮椅摆好,从斜坡走到了大门前,从身上摸出钥匙开了门。
入内,听见的就是宋知意同贺父说着话,而铁柱就在他们二人身侧蹭来蹭去。贺父也并非对着自己那副严厉的模样,更像是一个慈父般对着宋知意。
贺瑱不吃醋,可心底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酸涩。他推着轮椅过了坎,却被陈晓勤抓住了手腕:“贺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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