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猎手”卡维尔（2 / 2）

母猫一边护着身后的幼崽一边警惕地看着卡维尔在自己眼前不断地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这让它更加地无法放心。

卡维尔从口袋里掏出水壶，拧开盖子，然后靠近母猫，准备往它的脚下倒些饮水，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友好。

母猫并不知道卡维尔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但她只想保护自己的孩子，于是用身体遮挡住了它们，并向后警惕地退了退——而这一退却正好为卡维尔倒水留出了一块小小的区域。他倾斜水壶，一滩冒着热气的净水便从中流了出来。

卡维尔咧嘴笑了笑，随后收回了水壶，然后对着母猫用手指了指，示意它能够饮用。

母猫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微微向前探了探身，警惕地观察起这滩水。它用鼻子嗅了嗅，觉得并无大碍后才伸出舌头来舔了两口……

“看吧，没害你们。”卡维尔欣慰地说道。

看得出来母猫已经有很久没有喝水了，在检查到卡维尔给的水没有问题后，它便用舌头猛舔了几大口。

眼看时机成熟，卡维尔便再次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一下它身后的小猫——而这一次，母猫的反应终于柔和了许多，不过，它仍不太放心这个陌生的人类——眼看着卡维尔的手越来越靠近自己的幼崽，母猫还是弯着身子挡在了它们的前方，但和刚才不同的是，它并没有再对卡维尔发起攻击。

卡维尔将动作放得更慢了一些——他必须要得到母猫的信任才能将它们一家给安全地带出这个地方。在这样一处人类堆砌废物的地方，指不定哪天就会遇到清理转运的事情，到时候母猫和它幼崽的生命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兴许是看出了眼前这个人类并无敌意，尽管母猫尽可能地用身体护住自己身后的三只猫崽，但对卡维尔伸过来的手却再没有丝毫的阻拦。

终于，卡维尔成功触碰到了其中一只小猫的身体！他用一根手指的背部轻轻地划过它的脑袋——而后者也似乎感受到了卡维尔的心意，便仿佛遇到了自己亲近的人一般，甚至开始扭动起身体往卡维尔的手边蹭了起来。

这难得的“成就感”让卡维尔感到非常的高兴和兴奋，他立马又用水壶在刚才同样的地方再次倒了一滩水，想让母猫的几只崽子也能喝上两口，不过这一次母猫只是又舔了两下，便再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行吧。”卡维尔想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这一窝小崽子给带走，迟则生变。”

想到此处，卡维尔便轻轻拍了拍母猫的脑袋，然后将刚才自己拆卸掉的那块木板再次抬起来，并重新安装了回去。母猫虽然全程都看着卡维尔，但却并没有做出任何阻拦和抗拒的行为来。

卡维尔掏出那把刚被他用来防身的金属弯钩，并用它把身后的绳子给割断。随后，卡维尔将绳子攥在手中，并开始一圈圈地向木箱子上绕去——他要将这个箱子给绑在自己身上带走。

卡维尔小心翼翼地用弯钩将连接木箱之间的粘连物给切断，然后尽量将双手保持着水平，缓缓地把木箱子挪到了地面上。紧接着，他用绳子将木箱子的各处空隙依次穿好，保证绳子的力量能够传递到它的每一个位置。最后，卡维尔将两头绳子拉到一起，然后用力打了一个结后，便将箱子给提了起来——“该死，刚才搬下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有这么重！”

卡维尔将绳子的一头从右边肩膀上拉过来，另一头从左边腋下拉出，然后将它们在自己的胸前打上了一个非常牢靠的结——这样，木箱子才被妥善地固定在了卡维尔的身上。

接下来就是该如何离开了。

卡维尔浑身冒汗。干完了刚才这一系列的工作后，他也累得直喘粗气。不过，现在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休息，不管他是否打算拯救这几只猫咪，这座城市也没有给他留有任何久待的余地。

卡维尔小心翼翼地挪到胡同边上并探出脑袋左右观察了一下——相比于自己刚来的时候，现在外边人类数量已经多了不少。

深吸了一口气，让它在酸胀的胸腔中多待一会儿，似乎这样能够让它们跟紧张的情绪融合在一起。随即，卡维尔将这口浊气给吐了出来，然后大着胆子跨出了胡同……他压低了自己的帽檐，这让即使是站在他身边的人也无法清楚地看到他的正脸。

卡维尔快步向城外走去，此时的他已无心“捕猎”，满脑子只想着尽快离开这座城市——可命运却不会让他如此轻松地完成这件违背“准则”的事情。

“喂！卡维尔！”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浑厚的粗嗓音，将卡维尔的心脏都喊得停跳了一瞬。

“该死！”卡维尔心中暗骂一声。他本想装作没听见而一走了之，可却突然想起在这座城市里能够认识他的人并非是可以怠慢之人，所以便只能停了下来。

“哎呀，还真是你啊，卡维尔。”声音在背后越来越近，不多一会儿就出现在了卡维尔的身边，“这么早就到城里来干嘛？西尔维奇呢？那个老鬼子怎么没和你一起？”

卡维尔知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也就没必要再掩耳盗铃地伪装了。他伸出手将盖住自己半张脸的帽子给向上推起来了一点，随即便转过了身——这是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男性，戴着和卡维尔非常相似的宽沿帽下边，是一张飞起两撇小胡子的油腻圆脸。他身穿毛绒格子衬衫，外边套着一件和这个季节有些格格不入的皮革马甲，一条韧性十足的皮带将那条墨绿色的粗布裤子给牢牢地拴在他圆桶般的腰上。不仅如此，卡维尔还额外注意到，在他的腰间皮带扣上方，还别着一把身材娇小的手枪……

“嗨，我当是谁呢！”卡维尔立刻积极地寒暄起来，生怕对方看出一丝端倪，“原来是杜卡老板，您这么早到离城中这么远的地方来干嘛？我记得您可不住在这里吧。”

“诶，我嘛有点私事。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不能总是在城中心待着，那里的风水可不好。”杜卡凑近卡维尔的身边，低声向他回答道。

“我知道，杜卡老板，我知道。”卡维尔非常积极地点了点头，并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生怕对方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异常，“不过现在已经是淡季了，难道您还要亲自来收货不成？这段时间的业务派几个小弟不就能完成了吗？”

“瞧你说的，你们可都是我的大客户，要是让那些不懂事的家伙来替我收货，我还担心他们砸了我的招牌呢！”杜卡摆了摆手，然后不知是否有意地将它放在了自己腰间的手枪上，“对了，西尔维奇那家伙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我起初还奇怪呢，心想可能是认错了，你不是从来都和他一起行动的嘛。刚才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认错了，不过看你那拉帽子的动作一下就认出来了！”

“您怎么就能肯定是我啊？”卡维尔十分惊愕，但他却尽力地将表情做成是一种被识破的玩笑感，“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不是满大街都是吗？”

“现在这个鬼天气还能在外边跑的，除了你还能有谁？”杜卡斜着眼瞥了一下卡维尔，示意自己理解话中的深层含义。

“呃，呵呵呵。”卡维尔当然能听懂杜卡这么浅显的意思，于是也只能用两声尴尬的浅笑来勉强回应。

“不过，卡维尔，你可是和那个老鬼子一起搭档的人，怎么会业务水平这么低呢？你可不像是个合格的猎手啊。”杜卡吐槽道，“倒也难怪他整天不满意你了，你这效率，和其他的人搭档恐怕也会拖后腿的吧。”

“哎，我和他……理念不同吧。”卡维尔勉强想出一句回答。

“理念？卡维尔，干我们这行可不需要什么理念。”杜卡说道，“我们需要的是胆量和敢于在夹缝中求生的勇气，这就是西尔维奇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所以他才能成为我们这一行最厉害的几个‘猎手’之一。”

“可……杜卡老板，他那样也太危险了点。”卡维尔微皱眉头，似乎是打小报告般地对杜卡说道，“我甚至觉得他明年伤好以后可能都打算直接来城中捕猎了，那对我们可没有什么好处。”

“小子，你不会觉得自己能一辈子做这个工作吧？”杜卡挑起眉头，惊讶地反问道他，“大家的心里都有数，时下做这个只是迫不得已……都是些时运不济的可怜家伙，通过这行把手里赚足了钱，再去城中找机会闯荡……没人会一直盯着这个事儿不放的。”

“可那个老鬼子就不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他好像天生就喜欢干这个。”

“嘿嘿，你这么了解他？”杜卡笑道，“你还能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卡维尔没有肯定地回答，脑海里却反复地过着西尔维奇和他相处的一幅幅画面……

“你就别管那个家伙了，你得多为自己想想。”杜卡伸手拍了拍卡维尔的胸脯——正好是那条绳子打结的位置！

“难道你不想东山再起么？你可是曾经家大业大的小子，沦落至此干这个也是无可奈何，难道你不想快点赚够了钱离开城外那个糟糕的地方么？”

卡维尔感到自己胸中一阵发闷，杜卡的话勾起了他曾经那些被尘封的回忆，它们好像巨石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实际上，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却又是卡维尔能够继续向前的目标和动力……

“诶，你这背后背的是什么？”杜卡突然注意到了卡维尔隆起的大衣，后退半步歪着脑袋问道。

“啊？”卡维尔一下子从沉闷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脑子里迅速翻出了一个回答，“啊，没什么，带的一点小物件。”

“小物件？我看这东西的块头可不小。”杜卡追问道，“到底是啥东西？莫非你还要瞒着我不成？”

“真没什么！”卡维尔连忙又强调了一句——他还生怕杜卡继续“要挟”，随即自觉地伸手将大衣的下摆给掀起来了一点，露出了木箱子的一头——由于木板间的间隙非常狭窄，导致杜卡也并没有看清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你这么偷偷摸摸的干嘛？”杜卡的好奇心并没有打消，但见卡维尔这么随意地就把藏起来的东西展示给自己看便也没有了什么戒心。更何况他虽然确实没有看清箱子里装了些什么，但又怕和卡维尔继续搭腔会让他发现自己不认识里边的“稀罕物”而丢了面子，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了。

“我们干的不就是偷偷摸摸的活儿么？”卡维尔半开玩笑地回应了一句。

“就你聪明！”杜卡不满地白了他一眼，随即向两旁张望了一下，“行吧，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我到这儿来也是办点私事，你快走吧，别被抓了还供我出来。”

“放心吧杜卡老板，我供你出来不怕那个老鬼子崩了我啊？”卡维尔迅速迈步拉开了和杜卡的距离，“走了，下次有货再到老地方去找您！”

说罢，卡维尔便转身快步离开，连杜卡向他道别而伸起的左手都没有看到。

“这小子，到底在倒腾什么东西呢？难道发现了什么比‘打猎’更挣钱的业务么？”杜卡一边默默地思索着，一边也离开了此地……

卡维尔顺利地出了城，但他却并没有停下急促的步子，反而是一路小跑，穿过了一片不太茂密的树林……

这时候已接近中午，温度虽然仍比较低，但卡维尔的身体却好像在燃烧一般地滚滚发烫。他矫健地翻过几块比他身体还大上十几倍的巨石，随后才落到了一条小溪边。

溪流水浅且清澈，卡维尔弯下腰，用手捧起溪水然后浇在了自己滚烫的脸颊上。他并没有擦干沾附在脸上的水滴，而是任由它们缓缓地沿着额头、鼻梁、脸颊缓缓地流下，最后在下颚处汇到一起，不堪重负地落到地面或是领口。

卡维尔的靴子高过了他半条小腿，因此溪水并不能打湿他的双脚。横跨过溪流后，卡维尔径直走向一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点——那里就像是一块与世隔绝的神秘之地，仿佛沙漠中的绿洲、宇宙中的银河般，独特、美丽且清新。

一片和周围环境毫不相同的青草地，旁边是一处仿佛从草地下沁出来的水塘。在水塘和草地的交接处还有一座矮小的石山，在它的下方有一座天然的洞穴，大小刚好够卡维尔携带的箱子里的动物在里头生活。

这是卡维尔曾经在一次活动中无意间发现的，除他以外，还没有第二个人类发现这里。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一次又一次放心地将那些被拯救出来的小动物们给带到此地。但奇怪的是，无论卡维尔往这里带过多少动物，每当他下一次再来之时，它们却都会消失不见。现场虽然并没有任何动物打斗的痕迹，这也表明了它们都是自愿离开的。卡维尔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环境如此优美，它们却还要选择主动离开。不过，他也没有精力将此事追查下去，毕竟，拯救这些动物的初心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善良，更多的是一种换位思考的援助和对自己曾经犯下错误的忏悔……

将四只猫咪放在洞穴里后，卡维尔满意地起身，然后走到一处较远的地方，将木箱子给拆成一条条独立的木板，并将他们给扔到一堆高高的草丛里藏起来。在做完这一切后，卡维尔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他抬脚离开了这片树林，方向直指归处。他心里非常明白，今天又躲不过西尔维奇的一通臭骂，不过相比于清晨刚出门的时候，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似乎又强了不少——也许正是因为他拯救了这四条无辜的生命吧，那种心灵上的满足能让他无视现实中的残酷与黑暗。

在自己的工作中他也许不是个合格的猎手，但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却享受着这种秘密行动所带来的畅快之感。它没有实质的回报，却好像一股暖流，一次又一次地温润着自己那受伤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