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2 / 2)
年森倒退了一步,被包裹绊倒,倚着麻袋,冷汗披身,“父亲……”
“够了!”祈夭一枪毙了转播器,抢步上前,大拇指抵住年森嘴唇,伸手往里扣,沉声道,“吐出来。”
祈夭算是意识到了,年统胸膛里装着的不是心脏,而是风干了的羊屎,他妈的又脏又硬,为了年家的发展,什森*晚*整*理么都干得出来。
祈夭的动作相当粗暴,舌旁的指尖却反常地轻柔。年森啊了一声,似乎察觉到了面前的人流露出来的温情。
他感受到了,苍白皮革之下有温热的金属。
会关心自己的人很少,会关心自己而且有机械手的人更少,于是年森脱口而出:
“祈夭。”
祈夭狠狠闭了闭眼,“…别说出去。”
年森抿了抿唇,“我知道,我不会耽误你的。”
祈夭把毒性胶囊小心翼翼捏出来,碾到地上,“有意冒犯,你爹真不是个东西。”
年森的头无力地耷拉下去,如同失去主人的提线木偶,“可能我也有错。”
祈夭扳正他的下巴,“别扯蛋了,有这功夫自怨自艾,不如想想怎么摆脱他好好活着。”
“我想过的。但是温室里的梦想只是幻想,憧憬的越具体,其所受限的也越多。我不可能走出年家,也摆脱不了年家少爷的身份。”
年森一面说,一面在眼睑里蓄积泪水。
“年家是容纳我的巨大子宫,无论我怎么挣扎,顺流逆流都是在羊水中,往哪走都算不得往前走。理想没在帮我反抗,现在看来甚至帮着水流规定我的走向。只是一味地低头走,是避免不了死在河流尽头的,就像母亲一样。”
年森的泪滴下来,在阳光下仿若珍珠,表情却无悲无喜,很缓和地对祈夭说:
“祈夭,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我的路一直是错的,学术热情是假的,社交能力是虚构的,连痛苦都是伪造的。”
“父亲自始至终没有被我打动。如果刚刚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的。”
祈夭问:“你想活着吗?”
年森说:“想。”
祈夭长长吁了一口气,盯着年森的双眸,“不如这样,我对外宣称我把你杀了,你改头换面,离年家远远的,活个只属于自己的人生。”
年森向来聪慧体贴,今天也不例外,“你的任务应该不准随便要我的命吧?”
祈夭的沉默就是答案。
年森凄惨笑了笑,“等事情了了,就送我回去吧。”
半小时后祈夭接到通知,说任务完成了,因为祈夭枪击转播器的时候,艾泊斯也给年统大腿根来了一枪。年统看着自己的血缓缓融入脚下的羊毛地毯,切实地感到害怕,没过多久就妥协签字了。
之后艾泊斯问他年家小少爷还活着吗,祈夭说还活着。艾泊斯想了想,说,把他送回来吧,这次讨到了6%的股份,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祈夭拿出公事公办的作风,完全歹徒化了。
他在沉默中拎起年森,又在沉默中把他塞进车子后座,自己则落座副驾。
年森蹭着屁股坐正,对身边的仿生人说:“麻烦帮我系一下安全带,我手被绑住了。”
仿生人目视前方,直到祈夭下了相同的指令后才有所动作。
一路无言,静得让人只能听自己的心跳,心跳声也淡淡的,若即若离,无趣得很。然后年森被松绑,放到熟悉的祖宅门口。
早餐的时间已经完全错过了,午餐或许还能赶得上。
门是虚掩着的,锁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好,里面黑着灯,杯盘狼藉。
宅子里面,该跑的跑,该送医院的送医院,空空荡荡。没人想过年森会不会回来,更没人接应。
大概是要自己做午餐了。年森想。
他半步跨进黑暗,突然听见后面传来祈夭的原声。
“喂。”
“你总是这样,受了委屈就忍着。你是觉得只要保持沉默并抱有期望,他就有可能会变吗?”
祈夭仍坐在副驾驶上,把外套褪到脖子以下,别过头去睃了年森一眼,“你不求救的话,没人能救得了你。”
年森僵硬地转过身,心脏闷闷地用力跳动。
“嘿,听着。我可以感觉到你现在心情很低落,所以不如这样吧,我今天就离你远一点。”
祈夭冷声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给我发通讯。”
“好。”
年森慌不择路,踩着庭院里的破破烂烂,挑了看起来还算完整的一盏孤灯,捧起来,望着祈夭,“这是终末纪前的壁灯,你喜欢吗?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送你吗?”
祈夭于是下车,脚下的泥土有一些软,还有一些皴裂,他趔趄着走到年森面前,郑重接过那盏灯。
“谢谢。”祈夭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