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永远是冷色调的(2 / 2)
“别生气,老头儿。”宅女的安慰点到即止,“赶紧摸牌,我马上要胡了。”
祈夭开口笑道:“亏我用异能赶路,你们竟然这么逍遥。”
谬恩充耳不闻拍出去一张,“出幺鸡,你要不要?”
“……”
“说话呀,要不要?”
谬恩忍不住擡头催促,却看见三人都愕然眯眼,神态游离。
他看了看三人,又顺着他们目光看了看祈夭。
“操,不会你们仨也是我幻想出来的吧?”谬恩把桌子一翻,小绿块噼里啪啦落地。他扽着输液管在病床上蹦跶,指着天花板骂,“死老天!死老天!我日你爸爸!快让我醒过来!”
“天呢,老大。”艾泊斯无视发疯的谬恩,戳了戳祈夭的脸,“跟真的似的诶。”
谬恩不蹦跶了,揪着艾泊斯的领子,“你是真的?”
“我铁是真的啊,老大!”艾泊斯揪着祈夭的后领,指着他说,“这才是假的,闪蝶不是早死了吗?”
“你死了!你才死了!”
谬恩突然爆发,把艾泊斯一把推到床上,自己取而代之占据他的位置,双手在空中描摹祈夭的身形,上不上,下不下,始终不敢落下去。
他太怕是一场空。
祈夭主动贴合上,手实打实握紧了手,谬恩眼里瞬间涌出泪来。
“就算这是假的,死老天,我也原谅你。”
剩下的半盘麻将不了了之,谬恩把三人轰出去,只留祈夭一人在屋内,两人从东聊到西,当天晚上,谬恩打完最后一盘麻将,叫来了安乐死服务。
服务人员态度合适,端上来一小箱优质超梦,“谬恩先生,您挑个超梦吧。梦里像是打了麻醉剂一样,对外界的刺激没什么反应,省得您受苦,也走得开心点。”
谬恩的手指划过超梦储存卡的背脊,发出断断续续的颤音。
“不用了,就这样吧。”他老泪潸然,歪歪扭扭从眼眶里爬下去,幸福地落地,“我最大的美梦已经成真。”
他这一生太长。看了太多梦,也造了太多梦,临了时,总该做一回自己了。
之后的一个月,祈夭跟朋友们聚了几次,他们现在都大有作为。年森白手起家,靠着自己的实力当上了涌珠集团老板,张子荷更不用说,联盟首脑的美名远扬天下,帕西利亚没他姐姐能干,争不到总裁的位置,就勤勤恳恳当着总裁助理,时不时去骚扰年森。
按照帕西自己的话来说,他这是舍身为人的商业间谍,是焰尾集团的贵人,是任何公司都不可多得的福音。
哦对,帕西利亚说这话的时候年森也在场,他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窃窃地笑。
张子荷对祈夭归来的反应是最小的,她一直认为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根本用不着大惊小怪,不过她还是很开心祈夭回来时自己还没有死,没有深埋地下成为什么化石或者石油。
她叫嚣着要雇佣祈夭做她的私人厨师,祈夭婉拒了。
这三位现在都是大忙人,祈夭也清楚这点,于是他让他们好好工作,别打扰他一个人去逍遥快活。
祈夭在城里瞎溜达,海城的面积大了四倍不止。树木绿荫葱葱,陌生;儿童乐园里嬉笑打闹,陌生;吵架的人远远多过打架的人,陌生;明星画报也陌生,一个赛一个的陌生。
陌生,但是挺好。
新的生活有一切。宁静、专注,松弛。但是——
祈夭摇摇头,看来我喜欢的并不是这些。
他又回到了维维安海,久违的月光抛洒在身上,睁开了黑夜的眼睛。
莹白的月光下,碎石有着浑然天成的破碎感。海风呼呼,吹起了人的魂魄。
祈夭故意远离人群,坐在礁石上,把脚伸进海里,一边玩弄水流,一边自言自语:
“好了,那么现在,谁能来陪陪我呢?”
他心里是有答案的,他也清楚自己是有答案的,但他不说,像是自己在对自己装可怜,撑着下巴望着天,眼角湿漉漉一片,“哎哟…谁呢?”
海水从棱角分明处淅淅沥沥滴落下去,于是水落进水里,什么都没发生,又似乎在静谧处创造出了一场奇迹。
无声的太阳升起来了。
祈夭把别墅一层改造成半开放式,开起了小酒馆。
维维安海离经济中心太远,在这里定居的人很少,大多是来旅游的,他们承着欢声笑语地来,载着更多欢声笑语地走。
祈夭一开始坚决不喝酒,直到朋友们都变成了粉粉,让祈夭找个风大的时候扬进海里,他大手一挥,开始喝酒了。
前五十年,或者前七十年,他的酒量一如既往地烂,碰一点就昏天黑地,紧接着在短短几年间突飞猛进,到现在已经是千杯不醉。
在确认自己的外表不会被时间改变后,祈夭放弃了用时间度量生命。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每日佩戴光学迷彩,以扮演不同性格的人为乐。
“哎哟!”一声娇喝从下方传来。
底盘受到冲击,祈夭为了稳住酒杯,无暇照顾光学迷彩,任由设备轻巧落地。
祈夭低头去看,那小女孩还不及他腿高。
他一把将趴在地上的小孩捞起来,顺手捡起光学迷彩,断触了,得拿去楼上修修。女孩乖巧地鞠一躬,拍拍衣服裤子,转身哒哒哒跑回妈妈身边,大声地说:
“妈妈,那个哥哥好漂亮!像个神仙!”
家长领着孩子又过来道歉:“抱歉啊小哥,我家孩子咋咋呼呼的。”
“那个,这个设备……”
“没事,我待会儿修一下就好了。”祈夭摆摆手,把光学迷彩收进兜里,敛眸回到柜台,开始给下一位客人调酒。
门口处风铃响动。
“妈妈!哥哥!神仙哥哥!”
“晃宝,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随便大叫——”女人话音猝然中断,视线一凝,“小哥,你是双胞胎啊?”
祈夭转头,撞进一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眸。
那人轻笑着张开双臂,海蓝映进双瞳,“老板,现在还在招待客人吗?”
他背后是明月皎皎,星斗灿烂。
“好久不见。”
冬天永远是冷色调的,但不知为何,苍茫而昏暗的天地突然变得璀璨,狂风裹挟着过去永不褪色的记忆一起向我涌来。
5164年7月18日/晴/19:21p.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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