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追逐时空（2）（2 / 2）

“来到这里的人，无一不是有求于我，也无一不是执着于时空之人。”莫林看向一语不发的罗斯，银色的眸子里藏了些深意，“想必是为他而来。”

这孩子，就是伊泽的……

“罗斯是我的儿子，但因魂契而饱受困苦，希望大人能除去魂契带来的诅咒。”海龙王恳求到。

“解除诅咒另有他法，并不是我能做到的。”莫林从祭台上走下，来到他们面前，“我能做的，就只是他五感的问题而已。”

“只要能缓解他的痛苦，都是好的。”海龙王并未多失望，他所求无非是希望罗斯能过得更好。

“您要知道，时空女神对干涉时空的要求非常苛刻，且不确定性极大，也存在丧失自己的视力，也无法恢复他的一半这种情况。”莫林说到，“希望您能够慎重考虑。”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罗斯突然道，“我的五感丢失是我的事，凭什么要他人来换！”

“只有当交换物与目标物相同时，才可以从时空中置换。”莫林对罗斯的愠怒毫不在意，耐心解释着。

“呵，那就不必了，我才不需要他人的施舍。就算没有你，我也能恢复。”罗斯扭头冷哼。

“罗斯，不要胡闹。”海龙王严肃地斥责一声。

“你叫罗斯？这件事与你无关。”莫林目光幽沉地看着他。

“哈？”罗斯转回头，简直气笑了，“不是我，难不成是他对时空有执念？”

“是的，”莫林垂了下眼帘，长睫微微一颤，“你父亲在找回你的感官，破除你的诅咒这些事上，比你的执念要深得多。”

罗斯瞪大了眼睛，咬了咬牙，捏紧拳，沉默地看向与海龙王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

“那么，海龙王大人，如果您真的决定要献祭找回感官，就跟我来吧。”莫林看向海龙王。

“有劳带路了。”海龙王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抓住了衣角。

他低头看着不肯看他的罗斯。

罗斯咬牙道：“不准去。”

海龙王露出了父亲该有的那种慈爱的微笑，他摸摸罗斯的发顶，“没事。”

罗斯手中的衣角被抽离。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

好奇怪……

这样离开的时候，一般不都是要说那句话吗？

心中的感觉越发不安。

海龙王跟着莫林来到祭台上，两人相对而站。

“莫林大人，我有事想单独和您说。”海龙王道。

“您但说无妨，这里……”莫林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罗斯，“他听不见。”

“那些护卫们……”

“他们与时空执念无关，被拦在了外面。”莫林让他放心。

海龙王点点头，说起正题：“我想将我的力量转移给罗斯，包括化龙。”

莫林听他这么说也吃了一惊，他劝到：“虽然在同一时空，交换物不必相同，但代价仍是不小。如果传输四分之一的力量，那么剩下三分之一就要作为交换代价。如果您想交换全部力量，那恐怕……”

“就算是付出我的命也不要紧，”海龙王叹息一声，“我，只能来见您一次吧。”

莫林没有否认。

“所以我只有这一次机会，我终有一天会离开罗斯，我无法想象我离开后他的处境。”海龙王捂上自己的双眼，“我希望，我的力量能够一直保护他。”

莫林依旧不太愿意帮他：“您不觉得这是对您臣民的不负责？况且，若他因为魂契早夭，您的牺牲便付之东流了。”

“我的儿子，必不可能是早夭的命。”海龙王苦笑道，“至于臣民，王向来只是个象征，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也不是没有人会顶替上来。”

“我已经欠了她太多，不想再对不起罗斯。”

莫林道：“他不会同意的。”

“所以，恳请莫林大人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海龙王轻笑一声，“如果告诉他，他会因他得来的感官和力量而痛苦，但如果不全告诉他，他会痛苦自己的感官，但会因为自己的力量而骄傲。”

莫林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父亲能为孩子做到如此地步。

可面对海龙王眼里那盼望孩子幸福的目光时，他不得不接受这个委托。

海龙王忽地想起一件事，他问：“莫林大人，您说的破除诅咒的方法……”

罗斯先是觉得自己的手掌一痛，痛得无比清晰——那是他捏紧的拳。

接着眼前亮堂起来，但并没有触觉恢复得那么完全，他的眼睛像是近视了两三百度，但足够他看清这个世界了。

他看到莫林缓缓朝他走来，却没有海龙王的身影。

他快步上前，揪起莫林的领子，心中的不安感那一刻达到顶峰：“他人呢？！！！”

莫林冷漠地看着他，淡淡开口道：“死了。”

“你说什么？”罗斯瞳孔颤动，呆愣了一会，将他的领子攥得死紧，“你再说一遍！”

莫林挑眉，偷偷将一个东西塞进了罗斯身上：“你很在乎他？”

罗斯怒到：“你在说什么屁……”

是了……

他一直都没有把海龙王当做过父亲，他只当他是一个临时的扮演者。

可海龙王却是的的确确地将他作为亲生的儿子。

关爱他，照顾他，保护他，为他受伤，甚至还……

“我……”罗斯微喘着，眼神飘忽，手上松了力，放开了莫林。

“我在你身上没有看出儿子对父亲的那种感情，”莫林说到，“亏他对你付出这么多。”

“闭嘴！”罗斯的眼中布满血丝，瞪着他，“你不是说，性质相同的东西才能交换吗？”

“可能——”莫林歪头想了想，笑到，“可能是他运气太差了吧。”

“你这个——渣渣！”

“吼——”

罗斯怒吼一声，刹那间幻化成一条金龙朝莫林冲了过去。

莫林眼中闪过欣慰，消失在原地不见踪影，而罗斯也在那一刻从祭台消失，龙神悬在海面上空。

罗斯口吐金色龙弹，怒吼道：“莫林！！！！！”

怒不可遏的他没有注意到，一团火焰悄悄没进了他的身体里。

时间线前的伊泽也遇到了站在祭台上的莫林，只是他还没出声，祭台上的人转过身看到他时，急急地跑了过来：“伊泽？！”

伊泽默默退后半步，这一动作也让莫林停了动作。

他小心翼翼道：“伊泽，你怎么……”

“我是伊泽，”伊泽的目光有些暗淡，“但我不是他。”

莫林惊讶，随即恢复常态，问：“你是他的谁？”

伊泽：“他创造的精灵。”

“那家伙真是疯了！”莫林头痛地扶额，“他怎么会做出违反法则的事。”

“那你呢，”伊泽反问，“你又是他的谁？”

“我和他同属于时空女神手下的时空精灵，只是……”莫林落寞地叹息，“只是在他被时空女神夺去时间陨落之后，我便再也不愿意做为他人语言的时，就来到这里做了时空使者。”

这下倒不用找罗斯问了。

伊泽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可他不想从其他人的口中过多地去解读原伊泽，对他来说，那个人永远都应该是他们相处时候的样子。

就算想知道，也应该是那个人告诉他——但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钟表？”伊泽问。

“的确是有一个。”莫林拉起伊泽，“跟我走吧。”

伊泽跟着他，却把手抽了回来。

莫林笑笑，没多在意。

“伊泽他啊，明明是个温柔的人，却偏偏要装作冷漠的样子，就因为女神说时空精灵本该无情无欲，他还听进去了，真是个傻瓜。”莫林一边走一边说。

伊泽并没有搭话的打算，“找表。”

“唉，你和伊泽差别真的很大，”莫林无奈道，“他是假冷漠，而你是真冷漠。”

他挥舞手杖，祭台上空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钟表，与第一阶森林里的一模一样。

“因为它与祭台格格不入，我就将它隐藏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照理来说，这里是所有时空的集合点才对，这种突然出现的东西我也是从未见过。”莫林说。

“时空集合点？”伊泽疑惑。

“简单来说，就是平行时空。我的每一天都在重复，每一天都会重现来到这里求助的人，只有那些被接待过的人才会从这里消失，不再出现。”

伊泽问：“我的听力并不在我所在的时空，而现在我依然听不到。”

莫林笑了：“那是因为你的听力在另外的时空没有来到这里，单单一个听觉可不会被认为是对时空有执念，一定是会被拦在外面的。”

伊泽了然，所以他现在也听不到罗斯的声音。

他正猜测着，如果这个表突然出现在这，那罗斯时空里的表也有可能在这里。

自己装上指针的话，会不会直接算两个人的？

伊泽跃到祭台边的石柱上，将箭，石头和宝石扔向表盘。

钟表闪了一下，系统就跳了出来：

[请选择顺时针或逆时针转动指针。]

伊泽选择了顺时针。

指针转了一圈，钟表连带着指针一起消失。

伊泽的手指颤了一下，他擡起手，紧紧地握住。

知觉……消失了。

伊泽从石柱上跳下，正要问怎么出去，莫林却先开口了：“来到这里的人，对时空都有这非同一般的执念，你的执念是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伊泽反问。

“知道来者的执念，我才能完成他们的委托，”莫林苦笑，“当然，代价也很高。”

“有执念已经自己完成了交换，就算我有，恐怕也换不回去了。”伊泽这么回答。

莫林呆愣了一下后，忍不住笑了。

他将伊泽送出去后，重新站回了祭台中央。

原来，假冷漠创造出来的，也是个假冷漠。

伊泽从祭台出来后，就已经站在原先出现的海边。

“伊泽。”一道声音突然出现。

伊泽朝声源的方向过去，在离那人三步距离的地方停下。

罗斯转过身，面向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伊泽，可能其实也并不是想等他，只是不想回去海底，因为那里见不到原先本该在那里的人。

伊泽察觉出罗斯的异常，但因为不知道缘由，也不好做什么。

他看到面前有一点光芒，而怀表此刻在自己身上，那这东西应该是罗斯新的到的可以跨越时空的东西。

伊泽指了指自己的腰，又指向罗斯，示意他。

罗斯照着他的指示抽出了一封信纸。

伊泽看着那个光电飞到脸颊的高度，片刻后在空中不断地抖动。

罗斯折好信纸，将他塞进自己胸口最保险的地方。

这是海龙王留给他的信。

而伊泽看着光点向下一移，不在动弹，便伸手去摸。

结果却是摸到了罗斯的胸口。

两人皆是一怔。

伊泽迅速抽回手，说了声抱歉。

罗斯并不错怪他：“这东西，不能给你。”

伊泽表示理解，毕竟他也有不能给的东西。

两人沉默一阵，罗斯忽然惊醒。

他问伊泽：“你能碰到我了？你有触感？”

伊泽点头。

罗斯不解，他知道他和伊泽的感官是相反的，但为什么父亲用代价换回来的感官对伊泽也有效？

但为什么他还能看见伊泽？

伊泽似乎了解到他的疑惑，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指针。

罗斯看着那口型，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着。

指针——

指针——

指……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泽被罗斯的突然大笑惊到，擡眉看着面前的空白。

“哈哈……你听到了吗？指针！指针！我触觉的恢复居然是指针的原因！你丧失五感，丧失一条命！换来的仅仅只是一个残次的视力！哈哈哈！何必呢？何必呢！”

对于被强加的爱意，其实人们往往都承担不起，或许从未想过去索取，但也不得不承担它带来的痛苦。

不能指责施加者，因为自己是真实爱意的承受者。

无法制止和拒绝，因为自己不是主使者。

在无能为力之间，是无尽的无奈与苦楚。

伊泽垂下眼睑，从罗斯的话里，他不可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只是现在的罗斯和当初的他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都对这里的人动了情，即使那些人可能根本不存在的。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任务的前提是让他们封闭记忆。

只有当他们没有了对外界的依靠，才能最大程度地融入这里。

至于为什么封闭的同时不进行输入——

那大概是没有将他们一直困在这里的意图吧。

[『追逐时空』第二阶已完成，是否进入第三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