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2 / 2)
他没有装备日常的皇帝仪仗,衣着也更朴素些——即便朴素不到哪里去,显然也是怕被言官骂,偷偷来的。
王希蕴忙上前跪迎。
皇帝命她起来:“你来送你师父?”
王希蕴垂首跟在后头:“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臣无父无母,独在师父这里寻到了几分教导,哪怕师父犯了错,臣也得来送一送才安心。”
皇帝点点头:“你倒是个有孝心的,从前小年也……”
他的话顿住了,想起齐弈年,这个背叛了他的胜似亲子的孩子,心里还是疼。
王希蕴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好在皇帝想一想便也罢了,接过侍从递来的三炷香点燃插上去,而后对着王希蕴道:“洛槐也只有你一个弟子,朕便许你出宫,送送他。”
王希蕴领命,皇帝正欲离去时,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回过身来:“遇儿快回京了,从前他上报在西疆事时花了很长篇幅夸赞你,说你聪敏卓绝,心思剔透。”
王希蕴一时拿捏不住皇帝说这话的意思,小心地推诿道:“殿下过誉了,臣实不敢当。”
皇帝闻言却是看了她一眼,而后离开了。
王希蕴回想着方才皇帝看她的那一眼,复杂又哀伤,像是透过她看什么人,又像是对她寄予厚望。
时遇到底在奏折里说她什么了?
正思虑着,却听知宾高唱一声送行响彻满院,是时候移棺出京了。
时遇没有棺椁绕城的哀荣,亦没有吹鼓乐手奏哀乐,此时天渐黑,路上没有什么人,除了几个擡轿人之外,就是三四个随行的侍卫。
旁边谷青哭得快要晕厥过去,洛槐自他还不记事时收养他,说是半个亲子也不为过,王希蕴倒是没有哭,她还是不明白洛槐为什么会对他要自尽这件事早有预料。
洛槐必然还有旁的事没有告诉她,只是恐怕她再也没有机会去知道了。
下葬之处是城外一处不甚昂贵的墓园,过往早逝的画神师都葬在这里,只是从没有楼主终了是来这里的。
那几个擡棺人同侍卫一起,很快便挖好了一方不大的冢坑,又一齐将棺材搬了进去,埋土时,王希蕴往里头扔了几卷自己曾画下的像。
大多是练笔之作,画的不怎么样,但自己的画有祈愿的作用,说不定带到天上,能帮洛槐走得顺畅一些呢?
旁人都离去了,谷青却还在哭着,怀中的元宝纸钱好像烧不尽一般,王希蕴自不可能放他一人在这里。
身边人呜呜哭着,她身处墓地,夜间吹来一阵阵凉飕飕的风,若是个胆子小的,只怕要吓昏过去了。
王希蕴不怕鬼,与她而言,鬼只是未能成神的死人罢了。
倒是谷青流干了泪,才慢慢察觉出此地的惊悚来,王希蕴看他能听进去话了,便叫他先行离开,这里往东走两三里地就是城墙,在街口等她。
而她要在这里,等一个故人。
谷青离开没多久,另一边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定睛一看,正是赵冬灼带着齐弈年。
牢狱之灾好像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影响,他依旧脊梁挺拔,依旧从容不迫,甚至衣着也没有比从前差到哪里去。
直到他走近,就着月光,王希蕴才看到他原本俊逸的面上,有一半刺了无比显眼的“劫”。
竟然只是墨刑。
王希蕴皱了皱眉,想当初她在牢里,可是鞭打锤炼样样不落,而今齐弈年犯了这么大的罪,竟然只是在面上刺了一个字。
“看来齐大人过得还不错?”王希蕴率先开口。
齐弈年冷笑一声:“托王大人的福,若不是您,在下今日还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
“知道就好。”王希蕴无意与他闲谈,稍稍侧了侧身,露出洛槐的碑,冷眼道,“磕头吧。”
齐弈年看了一眼那墓碑,又看了一眼王希蕴,嘲讽地勾了勾唇:“王大人开什么玩笑,我与洛槐非亲非故,他如何担得起我的磕头?”
“非亲非故?”王希蕴玩味地念了一遍这个词语,不禁挑眉,看向齐弈年的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嫌恶,“你怎么能说得出非亲非故这几个字?”
齐弈年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块,正巧打在那块石碑上,发出清脆的碰声,他走近王希蕴,盯着她的脸,眼中有不解,也有怨毒:“王大人,你到底哪来的胆子,这种时候,只带一个半大小子来就敢来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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