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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坠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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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顺滑的发梢擦过手背,微微的酥痒。还有她醉眼朦胧地瞪着眼,不服气地说他是大尾巴狼。

他试图摆脱这些支离破碎的梦境,于是皱着眉,喘着气,一点一点抱守心神,梦里谢相容终于渐渐远去。

他松了口气,然心神一松,梦境急速转换,竟又回到了大婚那日。

与性子暴烈的建德帝相比,景泰帝的脾气实则非常好,便是雷霆震怒的时候,依旧是尔雅温文的。

虽病弱,可他说话时却极有威仪,气出丹田而深沉有力,如天语纶音。

龙案下跪了一地的臣公,有三法司的,有京兆府、禁军卫的,也有司礼监的。

他大病初愈,面色苍白,薄唇与面同色,如覆霜雪。身量分明是高大而清瘦的,但那缀着绿色滚边的黑色龙袍穿在身上,较之从前,已是有些空荡。

景泰帝是先帝的第七子,生得俊美无俦,却因在娘胎里带了病气,出生后身子较旁的皇子孱弱,颇不得帝喜。

金銮殿上的垂脊兽伏在毒辣辣的阳光里,琉璃青瓦被晒出了一层层虚影。

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缀白鹇补子的太医急匆匆地跟在一名内侍身后,提着个药匣步入大殿。

说完她便提起裙裾,缓缓走回内室。恍惚中,好似又看到了雨帘里林月那双愤怒的眼。

谢相容自小便锦衣玉食,在钱财上自来是有点不知人间疾苦的。

后来谢家倒了,她手上的银子如水一般流走,没了钱财打点,想去牢里见五哥一面都变得格外艰难。

最后一次去大理寺狱见五个,那狱卒嫌她递来的钱袋轻不让她进去,她只好赶紧脱下自出生便不曾离过身的小玉坠。

玉屏在内室点上玉兰香,给谢相容沏上一壶上好的龙团。

谢相容啜着茶,吃着刚出炉的荷花酥,靠坐在榻上看自己的嫁妆单子,时不时还拿出个算盘拨动几下。

前世国公府出事后,家中一应财物全被抄走,连阿娘的嫁妆都没能留住。她为二房四处奔走打点关系,也将自己的嫁妆花得七七八八。

今日金銮殿里会有怎样的腥风血雨,谢相容不知,但她知晓穆卿尘在下晌会被几名大汉将军抬回来。

因此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什么荷花酥、红豆糕、八珍糯米凉糕,蒸了满满一屉。

昨儿煨的参汤穆卿尘不喝,被送回来后,谢相容便同张妈妈、盈月、盈雀分着吃了。

穆卿尘安静听着,并未接话。

茶盏滚烫,白雾袅袅。

谈肆不知想到什么,在雾气里抬起了眼,望着穆卿尘意味不明道:“昨儿被埋伏,可曾悔过?”

穆卿尘垂眸应是,不着痕迹地转了话茬:“昨日本官能顺利脱险,实乃托了京兆府尹之福。”

当时若不是顺天府的衙差来得快,他便是能保住命,身上至少要再添几道伤,这会大约还不能醒。

那样安宁又寻常的黄昏,薄薄的金光缱绻贴上少女的眉眼。她亭亭立在树下,连微微扬起的裙裾都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然后便听她十分温顺且规矩地对他说:“郎君忙去罢”。

她不曾埋怨过,也不曾越矩过,始终保持在不令他生厌的距离里。

在岔路与你分道扬镳,甚至往你后背狠狠捅上一刀。

谁都不能轻信,这封来路不明的信更是如此。

谈肆垂下手,将那信递给一旁的灰衣长随,道:“看清楚了是何人送来的信没?”

如今的朝廷乱象四生,几股复杂的势力盘根错节,暗涌不断。今日敌可成明日友,同路人亦能

谈肆慢慢扫过信中所举的官职、买卖价格与买卖年月,原先浮在脸上的怒意渐渐散去,面色反而凝重起来。

到底是浸淫官场二十多年的人,不过瞬息便觉察出不寻常之处。

犯妇金氏的供词情词不明、前后不一,与那凭空冒出来的乐工的供词在细节上全然对不上。那两张卖身契的字迹一看便知是新近伪造的,而非那乐工自称的两年前的字契。

穆卿尘心思机敏,这两年接触了上百个案宗,又深入民间调查过十数个悬案,在查案断案上自有自己的一套,几乎就没出过错。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杨旭一家便是如此。家中男丁个个都领了个官职,便是最不济事的杨荣,也得了个庠生的功名,正等着杨旭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

杨荣是杨旭亲哥哥唯一的儿子,生得五大三粗,在昌平州是出了名的无法无天作威作福。随着杨旭在司礼监的地位水涨船高,他行事也愈发横行露道欺里露女的事没少做

灰衣长随忙上前开了车门,门外,一道挺拔的青色身影立在茫茫夜色里,萧萧肃肃,如浓墨挥就的华茂秋松。

灰衣长随不由喟叹,难怪主子训斥族里的年轻郎君时,总忍不住要将这位顾大人挂在嘴边,的确是俊朗有丰姿。

穆卿尘冲谈肆元拱手作了个长揖。

车厢里一个眉目周正,年过四旬的英伟男子正端着盏茶慢慢啜饮着。

他身旁的灰衣长随给他续了茶,道:“即是来接穆世子,大人又何必如此高调?这上京谁不知晓刑部的左侍郎大人最爱在马车上挂羊角宫灯。”

院里,夜色如浓墨,曦光未至。

男人将乌纱帽稳稳戴于头顶,双目似寒星,同从前的许多次一样,对两位忠心耿耿的伙伴淡声道:“我会平安归来。”

灯光亮起一隅昏黄。

穆卿尘将那浸满血色的布带层层解开,露出横在玉色的肌理里的狰狞伤口。

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仍旧在渗着血。

只他面上不始终露半点痛色,待新的布带缠好,便起身,着官袍,束玉带,手执乌纱帽缓缓走向屋外。

陌寻面露忧色,既忧虑穆卿尘的身子,也忧虑入宫后朝堂里的波云诡谲。

景泰帝开这条金殿路,可不是没有风险的。

主子替许鹂儿、金氏母女陈冤,若案子重审后不能推翻大理寺原先的定谳,那主子轻则罚俸降职,重则剥夺功名,彻底逐出上京的官场。

案上的书被风吹得哗哗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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