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切黑阴鸷皇子×炮灰小宫女（七）（2 / 2）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她。

纤瘦的少女在光影中穿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阴影，眉眼如画，光影流转变换。

漂亮的丹凤眼里盛满笑意，雪白的脸颊上沾了一些烟灰，但更显得灵动俏皮。宫衣领子上有一圈白毛衣领子，更显得白皙的脸蛋粉中带红，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朦朦胧胧，如在画中。

顾疏的心不知怎么的，缓滞了一瞬。

“醒了，来先吃点东西，药正在外面熬，吃完饭再喝药。”程执说。

顾疏端过来，垂下眸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但还是他一饮而尽，喝得一滴都不剩。

“我还要一碗，知了，我很饿。”

顾疏像是卸下了内心的担子，喝了三碗鸡汤，连难以入口的汤药都是一饮而尽。

“她呢？”顾疏问，

程执知道他问的是谁：“尸体还在屋里放着呢，一会儿我找个废井，把她扔下去，再伪装一下，这里都很偏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顾疏心里的念头兜转了几圈，还是选择缄默。

残雪消融，宫里枯枝发新芽，生命的气息到处弥漫，尚书房中的读书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顾疏虽然是一个极其落魄的瘸腿皇子，但是他读书的资格没有被剥夺。

因为隥朝尚文，从宫廷到民间对于读经学文的风气都很盛行，文人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不仅在民间能得到百姓们的尊重，还可以为官做宰。

而皇子公主们，年龄一到必须进入尚书局进行学习，这是隥朝开国皇帝留下来的制度。

纵使顾疏饱受毒打、吃穿皆无，他也可以去读书。

就算皇后一直为难他，也没有办法篡改祖宗留下的规矩。

但顾疏因为不受宠，自身腿脚又不方便，因此经常被其他皇子公主嘲笑。

大一些的皇子公主连一个余光都不愿给他，因为众所周知，残废是不可能登上皇位的；而小一些的，最喜欢欺负他了。

因为同是皇亲国戚，打骂其他人可能会给自己的娘娘惹事，说不定还得挨打，可是顾疏没有人护，也没有人管，打他也不会告状，最适合捉弄了。

小孩子的恶意往往是隐藏不了的。

顾疏因为经常被柳嬷嬷打，所以皇子公主们的欺凌其实只是小打小闹

他知道，他们只是喜欢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得一个消遣而已。

皮肉之痛不算什么，真正让他心疼的，是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纸和笔。

柳嬷嬷不会管他这个的，所以顾疏只能仿照着毛笔的样式，用竹子和猫狗的毛做一只简陋的笔，捡一些废纸，暂时用着。

尽管如此，在尚书局也会被狠狠嘲笑后折断撕碎，变成一团看不清原样的东西。

所以顾疏去尚书局经常不带纸笔，好在他记性好，过目不忘，即使坐在学堂中最靠后、最阴暗的角落，他也可以心无旁骛地听课。

顾疏极其聪颖，对于夫子提出的问题经常可以举一反三，但他从来不能回答问题。

因为他答过一次问题，角度新颖，夫子没忍住赞叹了几句。

当天，他就被拉到角落，正值寒冬，一桶桶带着冰的河水就被泼在身上。

到最后，他身上几乎结了一层冰，他光着脚走回长华殿的时候，浑身已经僵硬了。

柳嬷嬷当时烂醉如泥，根本没空理他，他连着烧了好几天，最后渴醒忍不住偷喝了几口烧酒，硬挺着才捡回一条命。

宫中虽然私下经常会有一些小的贸易，但是仅限于生活用品，像纸笔书这类东西根本接触不到，就算程执有钱，也买不到，主子们的纸笔都很贵重，不会随便赏赐。

程执想了一个主意，尚食局的每半个月都会出宫采买一些新鲜的食材，和自己玩得比较好的小满子经常跟着领事嬷嬷们出去，她正好可以托他带一些东西。

小满子人很机灵，程执托他带的东西，都被他用三寸不烂之舌给砍了价，剩下的钱他也不贪心，连着纸笔以及书册都交给了程执。

程执真心想把砍下的钱给他，毕竟小满子只是低等公公，月钱也很少，小满子是个实诚人，他倔着脸死也不肯要。

程执知道小满子厚道，但是不想白占他人情，逼问道：“你想要什么，或者什么需要帮忙，我能做的肯定帮你。”

小满子扭捏地说：“知了，我天天到处跑，宫里制的鞋子我一个月都能废掉一双，你要不给我做双鞋子吧，就是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程执爽快地应承下来了，女红不是她的专长，但是在记忆中原身是会做的，所以身体有以往的记忆，根本不成问题。

顾疏摩挲着桌子上程执送来的纸笔，眼神晦涩不明。

自程执来了以后，他每天过得都格外舒服。

虽然他不相信她，但是他对她很好奇。

她很奇怪，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他好，可他早已经过了相信神仙鬼怪的年纪了，没有情谊，没有利益，不会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他。

在过去十多年的日子中，他一直在两个地狱之间辗转生存，一个是有柳嬷嬷的长华殿，另一个就是尚书局。

如今，柳嬷嬷已经消失了，但是尚书局的苦难，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