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玉象金象（三十七）（2 / 2）

篝火正在燃烧，待皇帝论功行赏之后，所有人蓄势待发，等着大快朵颐，开怀畅饮地吃肉喝酒。

营帐旁的篝火燃得亮若白昼，所有人都围坐在那里，其乐融融。

乌泽着急的大步上前，他大声打断皇帝的论功行赏：“皇上，我怎么没有见到我们世子，他和你们一起去的密林，怎么现在哪里都找不到？”

皇帝安抚乌泽：“乌泽使者莫急，天已经黑了，怕不是容川世子在密林里迷了路，不用着急，我这就派人去找他。”

“启禀皇上，九皇子也不见了，目前也没有人见他从密林里出来。”有人也连忙上前禀报。

皇帝诧异道；“什么？怎么小九也没出来，难不成他和世子在一起迷了路？”

顾良躲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

侍卫拿着火把在密林中，一声声地喊着九皇子和容川，像是波涛汹涌的黑海中，弥散的萤火虫。

“世子——九皇子——你们在哪里啊——”

一个侍卫打着火把骑着马，不知什么东西滴在他的脸上，一滴一滴。

“下雨了？”

他喃喃自语，用手摸了一把水，顺手放在火把下瞧。

这不是水！是血！

他大惊失色，三魂丢了七魄，他颤抖着嘶喊：“血，有血，快来人啊，快来人，出事儿了。”

夜里的篝火还燃烧着，但是四下安静的只听得出木头燃烧的微小爆炸声，今夜本应该是一个热闹的庆功宴，但是四下无声，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皇帝面前是一件血衣，但是看不出来半分血迹，因为这衣服颜色是黑的，是顾疏今早打猎穿的黑色射猎服。

虽然很少有人和他交流，但是顾疏作为乾坤宴第一位，在和云越使者交锋的时候又有勇有谋，不少人都在暗地注意他。

衣服是他的，血也是他的。

顾疏，恐怕已经惨遭不测了。

顾良含着泪上前：“父皇，我突然想起来，九弟今早进密林围猎的时候，只带了一张空弓，虽说密林中的野兽都已经提前清理过，可是谁知道百密而有一疏，这才……”

他情真意切地擦了擦泪水，突然跪下来：“还请父皇恕罪，这都是儿臣的过失，九弟身子不方便，做哥哥的本就该极力劝他休息，这是儿臣的疏忽，请父皇赎罪。”

皇帝疲倦地叹了一口气：“良儿性情温厚，朕是一直知道的，但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还是不要愧疚的好。”

死者已逝，虽然顾疏是他的儿子，可是他不止一个儿子，惋惜之余，他还有更棘手的事情去做。

他安抚乌泽说：“乌泽大人还请放心，朕已经派了数千名精兵在密林中搜寻世子，世子是一定可以平安无事地回来的。”

乌泽气得眉毛一瞪，顾不得身份尊卑。

他上前一步，丝毫不客气：“世子是我们云越耗费无数心血培养的继承人，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你们隥朝，到时候，云越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们，我们两国，就只有兵戎相见一种下场了。”

夜色渐沉，崖底吹着凉凉的风，很是让人舒服，初秋时节，夜里还不至于太过于阴冷。

容川醒的时候，身上暖暖的，他睁开眼，身旁是一堆篝火，山洞口是一个闭着眼的姑娘。

“醒了？”程执幽幽开口。

容川慢慢起身，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了位，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伤都已经被包扎好了，不用想，也知道是程执干的。

容川忽然伸手往自己怀里摸去，见东西无碍才放下心来。

“吃的在左手边，一会自己解决，今天晚上就在这里，明天再去找出去的路。”程执添着柴说。

火光映在程执脸上，像是罩了一层灯纱，像极了烛光下画中的美人。

容川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他得意地笑着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什么？”

“我要给你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程执面上风轻云淡，状似随意地说：“随便，想讲就讲吧。”

容川仔细地观察程执的神情，可是程执连一丝破绽都没有，就好像要听民间最流传的轶闻一样。

他从怀中拿出玉象：“你见过吗？”

程执仔细地看了看，摇头：“没有。”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容川轻笑一声：“这是前朝那位千夫所指、遗臭万年的那个‘妖妃’的东西。”

他又轻声喃喃道：“你应该见过的。”

他声音极小，火堆噼里啪啦地响着，程执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语什么。

“隥朝前朝的那名妖后，原名叫殷倾倾，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姑娘，不过长得很是貌美，一个叫李忠的小将军看到了，心里动了歪主意。这个李将军很擅长揣度上位者的心思，知道当朝皇帝喜爱美人，就用殷倾倾的家人威胁她，她被逼无奈，就答应了，李忠就把她献给了皇帝。皇帝果然很喜欢她，甚至大笔一挥，为她建造椒房，动用国库的上千万两金子，冶炼成液，为她喜爱的一切器皿纹上她最爱的宝相花纹。”

“后来，旱涝交替，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国库已经没有足够的钱去赈灾了，谣言四起，当时有一个文人忍无可忍，于是作了一篇《祸水檄》征讨殷倾倾，于是她成了天下人怒气和怨气的宣泄口，被天下人耻骂，但是老皇帝昏庸无能，依然宠信她，这一举动更是彻底激起民愤。”

“李忠的上司是萧将军，军功显赫，他本是那个献美人的罪人，但是事态已经如脱缰野马，他根本控制不住，也难逃责任。于是他心生一计，他在萧将军身边不停地煽风点火，他知道萧将军仁良，爱民如子，所以用万千百姓饿死的惨状，来动摇萧将军的忠心。”

“萧家世代忠良，萧将军也从没有不臣之心，只是倘若他再不发声，死的百姓会越来越多，他受李忠添油加醋的描述影响，认为只要杀掉殷倾倾，就可以让皇上回头，可是皇上是最维护殷倾倾的，杀掉她根本不可能。所以李忠提醒萧将军，他手上可是有着兵权，只要逼进宫里，杀了殷倾倾，向皇上坦白一切，告诉他天下百姓的惨状，他一定会开仓赈粮，并告诉他，这是他作为将军，应该做的。”

说到这里，容川弯腰在火堆里又添了一些柴，火光明明灭灭，照亮了他眼中浓厚的讥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