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翻脸(1 / 2)
陈大叔可是见过许多人家为了产业,吵得不可开交的,这一句话就说得秦大伯和邹舅舅说不出话来。
“好笑,真是好笑,你们自己在那算计别人,倒一口一个我在算计。”李太太的冷笑声从屏风背后传来。
秦大伯在那愤怒地说:“住口,住口,当初你可是答应过,把那些都给销毁的。”
“这话,你爹都没有信,不然他怎么会让你来?”李太太只觉得秦大伯幼稚得可笑,秦大伯的脸都红了:“你,你这个蛇蝎妇人,我这会儿就让人休了你。”
“这世上寡妇再嫁的多了,我不但是个寡妇,还再嫁了,你们秦家想怎样休我?”李太太原本就是不怕这些事儿的,在那一句句地堵秦大伯的嘴。
秦大伯还想再嚷,邹舅舅已经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到了这个时候,秦大哥。”
秦大伯看向邹舅舅,邹舅舅对常州知府拱手行礼:“我晓得二位都不是本地官,自然也管不了这件事,但二位是可以去和衙门里面说,今日的事儿,还是当官断吧。”
当官断这三个字一说出口,李太太手中的茶碗就掉在地上,秦大伯看着邹舅舅:“你疯了,你可晓得当官断的话,我们秦家,你们邹家,面子都全丢掉了。”
“不然呢?”邹舅舅不客气地看对秦大伯说:“我们今儿若为了面子,不当官断,这就是笔糊涂账,这女人随时都能嚷着把柄,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到那时候,你我两家,为了钱财谋害人的锅,就丢不掉了。”
秦大伯想到方才李太太的那些话,也闭了嘴。李太太的手紧紧地握成拳,独悠一直在瞧着李太太,见她如此紧张,独悠不由笑了,李太太果真很怕去见官。
“既如此,那就着人拿着你我的片子,去衙门里。”常州知府也觉得,这件事当官断了最佳,因此和朱肃商量,朱肃喜笑颜开地:“这不用麻烦,我早已经和衙门里的说好了。既然要当官断,那就先着人去那边宅子搜查搜查,再行文扬州,看看那位李太太的丈夫,到底是什么人,还有……”
朱肃果真不亏是做过几个月刑名的人,张口就把这件事安排的清楚。常州知府点头:“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就先这样,我们也该告辞了。”
“不许走!”李太太说话时候,就从发上拔下簪子,伸手就要去扯独悠。独悠虽然在那不言不语,却一直瞧着李太太的,见李太太果真要用自己威胁别人,早就双手一掀,把那张桌子往李太太这边掀去。
李太太被桌子一挡,手那么一推,就把屏风推倒。独悠已经高声喊道:“抓住她,她方才试图劫持我。”
李太太见众人都望着自己,晓得这会儿必不能善了,想着要是真被抓到牢里所受的罪,心一横,那根簪子就抵住了喉咙。
秦渝蓉瞧见那根簪子尖尖有隐约的蓝色,晓得是淬了毒,情急之下,拿起一个酒壶就往那根簪子那里打去。
李太太的手被酒壶打中,那根簪子也掉在地上。正好掉在朱肃脚边,朱肃下意识地想去捡,被常州知府止住:“这簪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用张纸包着捡起来。”
原来还有这样的东西,朱肃依言把这东西捡起来,常州知府瞧了瞧就对已经被陈大叔抓住的李太太道:“你到底姓什么,叫什么,从什么地方来?”
“我的来历,你们不是都晓得了?”李太太发上的首饰没有一点混乱,依旧在那笑着说话。
“你这样的人,进到牢里,是要吃苦头的。”常州知府的话让李太太笑了:“我已经快活了这么多年,吃上点苦头算什么。只是,您既然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就一定晓得,我是女子,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们不能把我关进牢里。”
“要关你,有的是地方。”陈大叔在那接了一句。朱肃已经往外走了:“来喜,来喜,你在哪儿呢?”
来喜也来了?秦渝蓉吃惊地看着陈大叔,陈大叔笑了笑:“二爷现在和原先不一样了,担心这次出事,早早就让来喜带着人守在巷子口了。”
“跟了她来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都先抓起来吧。”常州知府见朱肃去外面找人了,对着朱肃喊了一声。
朱肃笑了:“这是一定的。”
李太太却只笑了一声,方九方才就出去了,那方八也收到了消息,只要方八方九都安全出去了,那这事儿还有转机。
独悠瞧着她:“你以为,你们能逃得掉吗?这世上……”
“你不用跟我讲什么大道理,你不过就是比我命好了一点罢了。”李太太已经打断独悠的话,独悠垂下眼帘:“我并不是和你讲大道理,但人在这世上,总要心存善念。”
善念?李太太不屑地笑了:“我若还心存善念,那我早就死了。我没有你命好,就算被卖,也不用去配冥婚,不用在寒冬腊月里,身着单衣被扔在雪地里,那家子等着我冻死了,才好把我放进棺材里。毕竟,动手杀人是损阴德的,但是把我冻死,不过就是我自己死了。”
独悠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往后退了一步。李太太又笑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我侥幸被人救下了,可是救我的并不是什么好人,他要的,是对他最忠心无二的一帮人,替他去四处行骗,而他呢,只用在家中享受。”
“秦奶奶。”常州知府在边上叫了独悠一声,独悠急忙瞧向他:“您有事吗?”
“这等人,专门骗人为生,她口中说的话,那句是真,那句是假都不晓得,您不用放在心上。”常州知府这话让李太太又笑了:“好啊,好啊,你们真不愧是读书君子,真不愧晓得礼义廉耻,这世上的苦,看在你们眼中都算不得苦?”
“就算有再多苦衷,也不能去害人。”独悠的话让李太太冷笑:“你这话说得轻巧,你又没有经历过我的苦。”
“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苦才叫苦。”独悠平静地看着李太太:“就像被你杀死的那些人,他们对你无冤无仇,有些甚至对你如珠似宝。”
“他们好色,他们活该,他们想要女子贤良淑德温柔体贴,那我就对他们贤良淑德温柔体贴。”李太太不屑地说着。
“那我丈夫呢?他也没有惹你,可你为了钱财就让他一个八岁小儿,在京城流浪,甚至也许,他会像你一样,在雪地里被冻得半死。他又有什么错呢?”
独悠的语气还是那样轻柔,李太太被问住,但李太太很快就道:“这也是他命不好,谁让他爹是那样的人。”
“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该说,你的命也不是很好,你既然有了那样的父母,他们舍弃了你,那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按你的说法,你该早早死去毫无怨言才对啊。”独悠这句话,让李太太怒视着她:“你,你这是在胡搅蛮缠。”
“你方才的话,又何尝不是胡搅蛮缠呢?你若真觉得自己很苦,那你报复伤害过你的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好。可是呢,你要报复在那样无辜的人身上。他们好色,但他们也给出了足够的代价。而你呢,牵连无辜却因为自己曾经苦过,觉得别人都是应该的。”
独悠这番话说得李太太紧闭上了嘴,常州知府已经让陈大叔先把李太太给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绝对是个很重要的人。
秦大伯见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已经在那坐不住了,拉着邹舅舅似乎是在商量。对秦大伯和邹舅舅,独悠这会儿什么好感都没有。李太太有几句话说的对,他们这些人,饱读诗书,口口声声礼义廉耻,做出来的事却让人不齿。但凡他们当初不是被钱财动了心,那秦渝蓉也就不会过得这样苦。
甚至可能,秦渝蓉并不会去寻找自己父亲的死因。所有的事情,有了今天的结果,都是当初的选择。
屋内顿时平静下来,腊梅不晓得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瞧见堂屋内一片狼藉,腊梅不敢上前,还是秦渝蓉叫住她:“这会儿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你不用害怕。”
“我不害怕,本就要我收拾的,我只是想着,等到婶婶她们回来前,我把这些收拾干净。”说完腊梅就叹气:“要是冬儿还在就好了,她手脚麻利,做事也快。”
“还有冬儿呢。”独悠听到腊梅提起冬儿,对李太太道:“冬儿也不过十三四岁,她和你的女儿同样的年岁,你的女儿却在家中娇养,而冬儿呢,却要因为你,来我家这边。你说,到时候,若事情暴露了,你的女儿被官卖了,你觉得,别人会觉得你女儿无辜呢?还是会说,谁让她摊上这样的爹娘?”
独悠这句话,让李太太睁大了眼:“你别动我的女儿。”
说完,李太太就闭嘴了,怎么可能不动呢,怎么可能不受牵连呢?自己苦心筹划,就是为了女儿能顺顺利利的,而为什么苦心筹划,是因为李太太自己都晓得,做过的那些事,如果暴露,那自己的儿女,会被官卖,女儿说不定会被卖进青楼,从掌上明珠变成最低等的妓女。
儿子呢,就会被卖给人做小厮,他们是自己手心上的宝,怎能受到那样的侮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既然懂这个道理,为什么还会觉得,你说出口的这些理由,我会被说服呢?”独悠看着李太太面上陡现的衰败,弯腰对李太太轻声说着。
他们,他们都……李太太还是很想说几句话,说几句让独悠后悔的话,但李太太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秦渝蓉站在那里,看着李太太的神色变化,良久,秦渝蓉才叹了口气。秦大伯听到秦渝蓉的叹气,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秦渝蓉高声道:“把这人赶紧送去牢里,我们家,我们家就是被她给,给坏掉的。侄儿啊,我可从来没想过吞没你的家产。”
邹舅舅的神色也变得很难看,但他只是看着这些人,什么都没有说。
“有没有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这样做了。”独悠淡淡地说着,秦大伯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看着独悠,仿佛还想要说什么长辈不长辈的话,而秦渝蓉已经对秦大伯道:“这些事儿,公堂上自有定论。”
至于那些产业,秦渝蓉又看向李太太:“你用钱财动人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可以因钱财动心,自然也可以,因钱财而不理你。”
李太太笑了:“此时,不过成王败寇,你这会儿赢了,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但昔日,我赢了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说我才是对的。”
“你从来没有赢过。”独悠说完就对秦渝蓉笑了:“我的丈夫,尽管经历了那么多,吃过那么多的苦,但他依旧心地善良。如果不是他心地善良,你所想的一切,都已经实现了。”
若秦渝蓉不善良,那他会留在秦国公府,也娶不到独悠。也许因缘际会,他会和秦家的人联络上,而到那时候,他会接受秦家给出的这份产业,而不去追究父亲的死因,甚至,他也会另外在家乡再娶一房,心甘情愿地被拿捏。
而李太太呢,依旧会过着她原本的生活。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秦渝蓉本性善良。
李太太很想说,善良完全没有用处,见过那么多善良的人被践踏成泥,可李太太抬头看到独悠和秦渝蓉眼中的笑,李太太不由低头。这样的笑,李太太永远都不可能见到了。
“秦兄弟。”来喜的声音从院子那边传来,接着来喜就走进堂屋,对秦渝蓉笑嘻嘻地道:“那些人都抓到了,这会儿,二爷正和常州知府一起,要带人去搜那所宅子。”
听到搜宅子这三个字,李太太的头又抬起,宅子里面,可还有王大叔他们三人。
一旦被搜出来,李太太还没有想出法子,来喜就拍一下脑门:“我竟然忘了。”说完来喜就走到李太太跟前,伸手把她下巴给卸掉。
“这是为什么?”秦渝蓉不解地问,来喜笑嘻嘻地:“这是防止人犯咬舌自尽。”
李太太这样的人,看着温温柔柔的,但秦渝蓉觉得,李太太确实有可能咬舌自尽。
被卸掉下巴,李太太说话都已经变得呜咽。来喜已经把李太太捆起来,交给自己身边的人:“这官府的事儿呢,就到这了。至于你们家里的事儿,那还是你们家里人自己说吧。”
说话时候,来喜已经看向秦大伯和邹舅舅,秦大伯和邹舅舅的神色都不大好看,这话,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来喜在暗示,秦家当初吞没的产业,一分一厘,都要交给秦渝蓉。
想到要把这些产业交给秦渝蓉,秦大伯就一阵心疼。上回说的,给秦渝蓉的五百亩田地,两间铺子,已经是秦大伯能拿出来的全部了。现在,当初那份产业,完完全全地给秦渝蓉,秦大伯想着就要一口血吐出来。
“那些事儿,都要慢慢来呢。”独悠笑着对来喜说,来喜也笑了:“确实该慢慢来。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来喜就对秦渝蓉拱手,转身离开。
陈大叔也笑了:“那我也该走了,至于你们的家事,我们这边,虽说管不了,但有时候,要说上一句话,还是可以的。”
说完陈大叔就转身离开,秦渝蓉看着面前的长辈们,也笑了笑:“今儿这么多的事儿,您看……”
“我还要回去,和你祖父商量商量。”秦大伯沉着脸说了这么一句。
“当初,我家只拿了一千两的现银,这些,还是能凑出来给你的。”邹舅舅心里明镜似的,事儿到了现在,秦渝蓉和秦家邹家,虽不能算撕破脸,但之后,就只是面子情了,这一千两银子,邹家也不伤筋动骨,拿了出来,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提有这么一个外甥了。
秦渝蓉唇边现出一抹笑,但这笑容有些莫名,邹舅舅也不去管秦渝蓉这抹笑因何而起,只往外走去。
“我也先走了。”秦大伯也往外走,屋内只剩下独悠夫妻和还在收拾的腊梅了。
“先歇一歇吧。”独悠轻声安慰秦渝蓉,秦渝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才对独悠笑着道:“我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
长久压在心中的疑惑,已经得到了解释,而这种空落落,从什么地方来?或许是对秦家人还有一些期望,或许……秦渝蓉不晓得。
“你该好好歇一歇。”独悠还是这句话,接着独悠就对腊梅道:“你收拾好了,就去给我们下碗面。”
“姐姐,这些很快就收拾好了。”说着腊梅就啧啧两声:“这些菜,都是些好菜,大半都没动筷子呢,就这样被推到地上了。”
“你要心疼这些菜,等明儿,你再这样原样置办一桌酒席,让我和姑姑吃上一回,好不好?”
腊梅听到独悠这样说,也拍手笑了:“自然是好的,只是这酒,姐夫,这酒你是从哪儿来的?”
秦渝蓉晓得她们说这话,是在开解自己,于是秦渝蓉也带笑回答:“是我去前面打的,五钱银子一斤呢。”
“难怪好酒,和平常喝的五加皮不一样。”腊梅说话时候,屋内该归置的都已经被归置了,那扇屏风也被扶起来,那些碗筷收一收,地上的东西扫一扫。这屋子,就又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除了偶尔能闻到的酒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秦渝蓉看着在那和腊梅说话的独悠。心中不该空落落的,毕竟现在的自己,有妻子,有女儿,还有这么一个温暖的家。
院子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声,独悠只听了听就笑着说:“她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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