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深巷(2 / 2)
拂冬摇了摇头,低声道:“妈妈说了,年头太久,好多东西怕是都收在箱底最深处,轻易不动。或是……或是早年府里人情往来,老太太赏赐给了某位夫人小姐,或是被各房借去摆看玩耍,未及时归还,也是常有的旧事。仓促之间,实在难以一一找寻核对。”
温微遥眸色微沉。赏人?借用?温家这些年,底下各房手脚不干净、中饱私囊的事情多了去了。尤其是二房三房还在得势之时,母亲这些来自江南、样式古雅又价值不菲的“过气”旧物,怕是早就被他们惦记上,不知弄到哪里去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清单折好收起,语气依旧平静:“我知道了,辛苦妈妈费力找寻。你再去传个话,告诉她我不急,只是思念母亲的一点念想,让她平日帮着多多留意便是,若有什么发现,或是想起什么,随时来告诉我一声。”
打发走拂冬,温微遥踱步到窗边,看着院中在秋风中开始渐次凋零的花木。线索似乎就在眼前,却仍隔着一层拨不开的迷雾。母亲留下的这些带有“金乌”、“阳乌”印记的旧物,如今究竟散落何处?它们仅仅是因为母亲家族(柳家)对古老太阳崇拜传说的喜爱而打造的寻常饰品摆件,还是另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意?
那个在父亲密信后留下鸟形印记的人,与母亲,与柳家,究竟又是何种关系?
……
深巷,陋室。
那三声突如其来的叩击响过后,窗外便再无异响,重归令人窒息的寂静。
蒙面人如同彻底融入黑暗的石雕,在窗边凝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全身感官放大到了极致,确认窗外巷内再无任何异常气息与动静,方才如同鬼魅般无声退后。他始终没有点燃油灯,在完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精准地走到屋内角落,蹲下身,用手指仔细摸索着地面,很快找到几块略微松动的旧地砖。
他动作极其小心地挪开那几块砖,露出下方一个显然早已挖好、尺寸恰好能容纳那木盒的浅坑。他将那狭长的、用厚油布严密包裹的木盒小心放入坑中,仔细调整好位置,然后覆上干燥的泥土,再将地砖一块块原样盖回,最后用指尖拂去边缘多余的浮土,抹平一切痕迹。整个过程流畅而寂静,熟练得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回到之前歇息的位置,而是悄无声息地贴近屋内后墙,将一侧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砖石面上,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隔壁院落、乃至更远地方的一切细微动静。
“赤乌”下达指令通常不会采用如此急促且风险巨大的方式。直接找到他这处绝密的隐匿点进行联络,这是从未有过先例的情况。除非……外面局势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巨大变故,迫使“赤乌”不得不行此险招。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针对他、或是针对“赤乌”的陷阱?
无论如何,在情势未明之前,他绝不能轻举妄动。他必须等。等待下一个更为安全可靠的确认信号,或者,等待“赤乌”本人亲自现身说明。
时间在死寂的黑暗中一点点缓慢流逝。巷子外面偶尔传来货郎拖着长音的吆喝声、孩童追逐嬉闹的隐约笑声,一切听起来似乎与往常无数个平淡的午后并无不同。但他那经过残酷训练而变得极度敏锐的感官,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协调感——太“正常”了,正常得反而透着一股刻意维持的假象。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这条肮脏破败的陋巷周围悄无声息地慢慢收紧,等待着将网中的猎物彻底困死。
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他怀中这份足以将半个街区炸上天的“厚礼”而来?
他的眼神在浓稠的黑暗中变得愈发冰冷锐利,如同淬毒的刀锋。右手缓缓向后腰探去,无声地按上了那柄时刻贴身的短刃冰凉坚硬的柄部。若这真是冲他布下的网,那便不妨试试,究竟是这张网足够结实,还是他的刀足够快。
就在他心神紧绷到极致的这一刹那,巷口方向,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官差特有的、粗暴严厉的呼喝声,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炸开!
“官府查案!这条巷子里的人,听着!全都老实呆在家里,不准出来!违令者抓!”
蒙面人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大小!
几乎就在那呼喝声传来的同一瞬间,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这间陋室那薄薄的屋顶之上,传来一声极轻微、却绝对无法忽略的——瓦片被某种重量轻轻踩动的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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