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如意册（二）（2 / 2）

只是，今日的一例，她有些迷茫与彷徨。

当小满将冰剑架在芈芹的脖子上时，她第一次犹豫了，“等等。”

说起来，芈芹也是可怜之鬼。生来是家生子，自小伺候人，她不曾喊过一句苦叫过一句累。被男主人强行纳为妾室，她没有反抗，默默抗下一切。平日遭受女主人的嫉妒、谩骂与苛责，她从不告状。

偏偏是为了救起溺水的女主人而亡。本来，她不入轮回，是想多看看尚且活着的孩子。她生前诞下一女，名唤芈歌。那活下来的女主人不但不感恩，反而将十岁的芈歌卖入艺馆为娼。芈氏一族，何其昌荣繁盛，哪里就缺这点子钱。不过是女主人记恨芈芹生前夺走的宠爱，便报复在孩子身上，丝毫不记得芈芹对自己的救民之恩。

可惜了，芈歌小小年纪，就香消玉损在那腌臜地方了。

明霜霜看着芈芹眼里的怒火与凄凉，转过身去。

也罢，等芈芹报完仇不迟。

她叫回小满，“等她解决了自己的事，咱们再解决她。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小满自然不会违逆她的意思，与她一同望着远去的圆月。

听得身后芈氏家族的哭喊声。

红尘中，多少无辜的人命葬送在恶人手中，更多的是，那些袖手旁观的人，亦是一桩比恶人还要汹涌的“恶人”。世家大族，外面看起来锦绣繁华，其中的龌龊腌臜不胜枚举。

直到背后的声音静止。

她才转过身。

芈芹朝着她跪拜一会儿，便伏在地面不做动弹。

她微微叹息。

即便是不忍心，还是要处决了芈芹。

已经很大度了。

算是私心吧。

她已经纵容芈芹在人间报仇结束。

接下来，就该办理正事。

“霜霜，我来吧。”

小满理解她的同情，于是替她解决了芈芹。

满园的梅花开得正浓，芳香扑面。红梅傲雪，点缀单调的白色世界。冬季，唯有梅花是勇士，敢于披荆斩棘般绽放。

明霜霜凝望一株梅花，联想到芈芹的遭遇，不禁心有感触。

“霜霜，给你。”

小满似乎会错意，折了一支梅花。

明霜霜摇摇头，她不是这个意思，花开花落自有时，何必人为干预。

地面的尸体堆积，鲜血流淌蔓延四处。

明霜霜动动手指，变化出火把。

一把火，将这腌臜头顶的芈府烧个干净。

滔天的火光中。

仿佛能看到其中的罪孽般。

原因无他，外面的百姓瞧见芈府遭难，纷纷拍手叫好，竟然无一人去救火。想来是已经到了人人厌恶的境地。

明霜霜穿过看热闹的百姓堆，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满装载着满心欢喜，追随在她的身后。

忽然，明霜霜停住脚步。

如意册自动摊开一页：芈氏一族被灭，化作厉鬼，去往青江。

“好了不用顾忌什么，你尽管去解决了他们。”

得到明霜霜的授意，小满点点头。

只是，明霜霜迟迟不动身：“你先回青江解决了他们，在家等我。我去人间走走。许久没有在人间了，我有些怀念，想多留一些时间看看人间的变化。”

小满的耳朵听到的：在家等我。

“好。霜霜，我懂了。”

看着小满尽是笑意的脸与没来由的话，明霜霜虽是不解，但是也不接话。

只身在人间转悠。

她发现人间的变化是真的很大。

出现了许多新奇的玩意，有些名目戏法玩意，都是从前不曾听说过的。寻了一处茶楼，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听着茶楼里的说书人讲述故事，心里似乎舒坦许多，尤其是听到有趣的地方，她甚至挺直腰杆坐端正去听。

“话说几百年前，云国有位三公主，那容貌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的大美人。那年夜宴，公主寝殿着火。险些就被大火吞噬的公主，硬是侥幸活下来。你们说这是为什么？自然是有一段英雄救美的桥段，状元郎冒死从火中救出公主，却因此瘸了一条腿。但是也因祸得福，陛下赐婚，将三公主许配给他。”

“本来是一段金玉良缘，奈何公主与驸马不亲近，豢养男宠。驸马因为腿疾，终日不出院门，自此与公主不相见。”

说书人呷了一口茶。

底下的观众不乏义愤填膺的，拍了拍桌子：“这公主叫什么名字？”

明霜霜轻轻说了句：“明霜霜。”

竟被旁边耳尖的观众听了去，以为她是听过一遍这个故事的，高声重复道：“不识好歹的公主叫明霜霜。”

底下的观众开始抱怨起来：“这什么公主啊，会不会做公主。人家舍身救了她，她居然不懂感恩，还嫌弃人家瘸腿。那瘸腿还不是为了救她。好好的状元郎，净叫公主祸害了。要我说，这三公主真配不上人家的一往情深。”

明霜霜捏紧茶盏，苦笑一声，“是啊。原就是我有负于他。”

对他不起，换来千百年的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