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雪夜里的逃亡。(1 / 2)
我快死了。
。
腊月的风裹着冰碴子,刮在周春燕脸上像被粗砂纸反复打磨。
她缩在土炕最里侧,肋骨断处的钝痛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寒气从糊着旧报纸的窗缝钻进来,冻得她指尖发僵。
外屋的粗瓷碗又在桌角磕出脆响,王建军的骂声混着劣质烧酒的酸气漫进来:
“等开春就把你捆了,卖去邻村老光棍家换头能下崽的母猪!人家说了,给二十斤苞米就行!”
婆婆的声音像破锣擦过石头,尖锐又难听:“就是!养了三年连个响屁都没放,白瞎了多少口粮!昨天看见二柱媳妇揣着五个月的肚子,人家那才叫正经女人!”
周春燕把脸埋进怀里的小襁褓,那点微弱的余温早被炕席吸走了。
三天前,刚满月的女儿就是在这土炕上断的气——只因夜里多哭了两声,喝醉的王建军抬脚就踹在她心口,她扑过去护着孩子,却还是让那只沾着泥的皮鞋擦过孩子的后背。
当天后半夜,孩子就发起高烧,烧得面色通红,在她怀里蹬了两下腿,便再也没动过。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哭!还敢哭?”
里屋门“哐当”被撞开,王建军的影子像座黑塔压进来,通红的眼睛在昏黄的油灯下闪着凶光。
“丧门星!克死我闺女还敢哭丧?是不是盼着我也死?”
他蒲扇大的手攥住她的头发,根根发丝被扯得生疼,头皮像要裂开。没等她挣扎,整个人就被狠狠掼在炕沿上——额头撞在炕角的青石上,“嗡”的一声,血珠子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糊住了她的眼。
“我打死你这个不下蛋的鸡!”
牛皮鞋带着风声踹在她肚子上,一下比一下重。
我快死了。
。
周春燕蜷起身子,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喉头涌上腥甜。
她透过血雾看见王建军转身,抄起墙角那根磨得发亮的扁担,木头上还留着去年打她时崩出的裂痕。
“我恨……”
这是她留在世上最后一句话。扁担带着风声砸下来时,她看见王建军嘴角那抹狰狞的笑,像看一只碾死在鞋底的蚂蚁。
……
……
……
“哗啦——”
冰水顺着头发灌进领口,周春燕像被扔进冰窖,猛地弹坐起来。
刺骨的寒意顺着后背的脊骨往下淌,冻得她牙齿打颤,却也让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
眼前是王建军那张狰狞的脸,手里攥着空了的搪瓷盆,盆底还挂着冰碴:“煮的猪食都比你这粥强!想饿死老子?是不是盼着我死了好改嫁?”
墙上泛黄的“计划生育”宣传画还在,画里女人的红头巾褪成了浅粉;
王建军手腕上那块上海牌手表正滴答走着,表盘玻璃裂了道缝——那是去年他偷了大队会计的,被发现后还说是她勾引来的。
一切都是这么寻常。
她缓缓神,迫于王建军的淫威,颤颤巍巍的准备起身去给家里这位阎王爷做饭。
她顺手准备抱起身边的女儿,可是手却抱了个空。
?我女儿呢?
?
!
春燕的瞳孔顿时因为惊恐而放大。
她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又有点不太寻常,这家里这副场景似乎比记忆里光亮不少。
少了被长期欺凌的阴暗,少了被诸事压身的沉闷···
这是?
!
是 1984年!她死的前一年!女儿……女儿还没出生!
周春燕下意识摸向小腹,那里平坦温热,没有揣着那个可怜的孩子。
!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
她意识到,她重生了。
委屈,难过,愤懑顿时化作眼泪差点冲出眼眶。
不对,上天给了我这么一次机会,我不能再重复上一世。
这一次,她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发什么愣?找打!”王建军的拳头带着酒气砸过来,指节上还留着上次打她时蹭掉的痂,那道疤是她给娘家送了两个窝头,被他用烟袋锅砸出来的。
前世被扁担砸裂头骨的剧痛猛地窜上来,周春燕像被烫到似的往旁边滚,后脑勺重重磕在炕沿,钝痛让她彻底清醒。
不能死!更不能让那个还没成形的孩子再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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