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陆 噩梦(1 / 2)
春燕和小梅一大早便赶去市区采买布匹。两人踩着露水去的市区,采买之余,终究没忍住,绕去了陈默说的东门步行街。春燕虽还没答应和陈默的合作,但毕竟是如此好的地段的铺子,总得去“仰望”一下的。
两人到了地方,只见那间铺子临街敞亮,玻璃门擦得能照见人影,门口挂着“招租”的木牌,比春燕的布鞋铺大了三倍不止。小梅扒着玻璃往里瞅,眼睛瞪得溜圆:“你看那柜台!要是摆上你绣的虎头鞋,保管城里人抢着要!”
春燕没说话,含笑望着那玻璃门隔着的店面。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竹篮沿。布料的滑腻、玻璃的清透、小梅雀跃的声音,都让那间铺子显得愈发不真实。
回程时,好好的晴天忽然阴了。风卷着云往头顶压,潮气顺着裤脚往上爬。“这春天就是烦,整天下雨!”小梅跺了跺沾着泥的胶鞋。
“这不快清明节了嘛。”春燕望着远处朦胧的山影,想起上学时曾念过的“‘清明时节雨纷纷’。”
两人加紧了脚步。可越靠近城中村,气氛却愈加不对。巷口的榕树底下,平时聚着聊天的婶子们今天都散了,只有卖豆浆的王大爷蹲在担子旁抽烟,见了她们,慌忙别过脸。
“王大爷,今天不卖豆浆?”小梅喊了声。
王大爷“嗯”了声,头埋得更低,烟灰掉在蓝布衫上。脸色阴沉得怪异。
春燕的心突突跳。往日热情的街坊们像躲瘟神似的,见她们过来,要么转身进院,要么低头快步走,连平时最爱逗小梅的张婶,都抱着菜篮子贴着墙根走,眼神躲躲闪闪的。空气弥漫着不知名的阴森。刘老太家的院门虚掩着,平时总会坐在门槛上纳鞋底的身影,今天却没见着。
走到门口,刘老太突然从门后转出来,脸色阴得像要滴雨,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递过来时指尖发颤:“老家来的信。”
信封上的“周春燕收”五个字,是用粗劣的墨水写的,笔画歪歪扭扭,像一条条扭动的蛇。春燕的指尖刚碰到信封,就觉得一股寒意顺着指缝爬上来。
她拆开信,信纸糙得剌手,字迹和自己有几分相像——想必是上学时教她练字的的邻居小王代笔的。字里行间是娘的哭诉:王建军将自己出逃的事情从他家一直闹到了娘家,,王建军骂自己是个jian人,狼心狗肺,给吃给穿还不安分照顾婆家,娘家现在在乡里抬不起头。要不是出逃那日给王建军的远方表亲瞧见了去,而后前些日子被王建军在深圳的同乡寻见了下落,好有了个回信的地,不然娘家人真是哭死都找不到地方。春燕娘在信中说着家丑不外扬,速归之类的话便没了下文,随后是一段更马虎儿的字迹——是王建军的字,春燕这辈子都忘不了,当初一纸婚约就是着王建军的签名让她锁在了王家的牢笼。
那歪歪扭扭的字透着邪劲:“再不回来,打断你的腿,让你在深圳也待不下去!”最后是那末尾的署名,那“王建军”三个字,像三只瞪着她的眼。她浑身的血瞬间冻住——“这不可能……”她的声音发飘,信纸从手里滑落。
“赶紧回家吧!”刘老太突然开口,声音粗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我们都等着呢!”
春燕猛地抬头,只见刘老太的脸在阴雨天里慢慢扭曲,皱纹展开又收拢,竟变成了王建军那张狰狞的脸!他手里的拐杖“哐当”落地,变成了那根磨得发亮的扁担,正带着风声往她头顶砸来——
“啊!”
春燕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贴身的旧布衫。窗外天刚蒙蒙亮,晨曦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缝纫机安静地立在墙角,竹筐里的布料堆得整整齐齐。
哪有什么王建军?
原来是场噩梦。
她捂着胸口喘气,后背的冷汗黏得难受,那些被打骂的场景还在脑子里撞,撞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收拾,去开了铺子。
把布料摊在案板上,春燕强迫自己拿起针线——只有指尖的熟悉触感,能让她稍微平静些。
银针穿进布面的“沙沙”声刚起,巷口传来了熟悉的街坊们来往的脚步声。
春燕的心情随着针线的交织逐渐平静。晨曦也逐渐漫进铺子,这一切还是这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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