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再见玉霖(1 / 2)
木漪领命。
这是她第一次到谢府,下了车,谢氏管家执一把红柄白伞,接她入府。
府中,细雪在脚下,人影在身后,一切都静悄悄的,“谢大郎君在府养伤,那谢小郎君不在家吗?”
“唉……难啊。老爷没回来,我们小郎君如今也顶去了军中。”
木漪其实知道,但颔了颔首。因是以皇后名义前来,谢春深不能懒躺着,她被人带进去,就见寝屋内隔了一层青灰色的纱帐。
纱帐之后,跪坐在案后的人影,发丝披散,映成一道狐妖般的轮廓,可纱帐上绣的是君子兰。
“木女郎,替臣谢过皇后。”
他作势要起身跪拜,木漪淡声:“皇后娘娘说了,你在养病,无需拘礼。”
“好。”
几月前从他房中出来,确实传了一阵他们的流言蜚语,后面事情太急,这些桃色也就翻了篇去。
江磐要借此抓住他,可没料到他直接退出了这场对弈。
“我也略懂医术,若大郎君不嫌,不如我来替大郎君把个脉,轻重缓急,也好向皇后娘娘禀告,娘娘正关切您呢。”
一干人等肃立周围,垂首恭候。
管家闻言抬了半个头,见影子抬手挥了挥,伸手让在场人都退去房外。
只有秋元留在房中没有离去。木漪不怕他监视,打开医药箱,让谢春深隔着帐伸出手,陈在那张案上。
谢春深伸出手,手指修长,骨节泛脂红。
木漪两指摁在他脉上,一时分不清,是谁的手更莹润白皙。
她能听见谢春深喷洒的呼吸声,摁的力度忽重,脉搏跳入她指尖。
他很康健。
木漪默不作声收起手枕,“娘娘带来好些药材,都用得上了,我按大郎君之前的方子加入几味,大郎君要按时服用,好生休养。”
他还是一个“好。”
她去抄方,他理衣裳。本以为就此闭语,他却在她写字时,主动在帐后与她聊起了天,“臣没能截住陈擅,本该负荆请罪,承蒙娘娘不弃,也想对娘娘道一句关切,听闻娘娘生了头痛,娘娘如今可还安好?”
“安的,偶尔有些小疾,于娘娘无碍。”
说了些官话,秋元一直在一旁听着,这会笑着过来,主动替木漪镇纸,实则是要问谢春深,“谢将军也困在西平许久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啊。”
谢春深抱拳抵唇,咳嗽几声,“家父不曾寄家书,说起消息,想必还是军驿那边更快。”
秋元叹气颔首,手上磨墨,这举动看得木漪生疑,他何时肯下场为自己做这种小事,必然还憋着招。
果不其然,秋元再道:
“是有军驿信一封,这天高路远,西平又是陈王的老巢,大司马要破围可不容易。
好在大司马有开凿山道的经验,一行人马半月前已经战胜了二王,出了西平,往荆州追叛军而去了,不日,也可到洛阳。所以啊,谢大郎君,要快些好起来才是。”
木漪手顿,勾划处,晕开一滴黑墨。
是的,江磐从未真正相信过谢春深,她运气也很不错,又等到了一个忠心耿耿的谢征来抗敌。
二王一败,谢、曹与陈便成了二对一。
屋外雪花漫天,尘埃迫净,埋藏住世人各异的心思。
木漪接上断开的笔划,不动声色地想:冬至快要到了,谢春深跟他背后的那些人,会同意吗?
不会。
十二月中,陈军和其他起义军形成的千军万马,抵至洛阳郊外五百里处河原扎营,之后曹凭和赶来的谢征前后包抄,对陈澈等人起了夜袭。
火光烧了一夜,之后陈澈与谢征都在这次夜袭里重伤,不治而亡。
陈澈上洛阳前,将刘玉霖送去了西平,她父亲死后,她便跟着陈澈,陈澈欲寻机会送她去西平陈王手下安置,可中途被谢征“救”了回来。
在谢征眼中,她是陛下宫妇,怎可一直混迹敌方阵中?刘玉霖考虑到自身身份,不能不顾家中安危私逃,当下也不敢告诉谢征实情,只跟着他北上。
现在谢征死了,谢春深腰间吊孝,一身素白,将她丢到了椒房殿,交给木漪。
两人都忙的焦头烂额。
不说谢春深,就连木漪都已经要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谢春深言简意赅:“陛下也病了,太春宫没地方收她,你回头照料一番。”
说罢离去。
已有宫奴陆续逃离洛阳宫。
江磐自身难保,曾经布下的细枝末节她抓不住。
而刘玉霖就是这样一个细枝末节的卑棋,是矣,木漪想不到还能再见刘玉霖。
一路的波折让她瘦成了皮包骨。
初见时,她身上那种养于小家,纯粹优柔的碧玉光彩,已经不见任何踪影。
她是这般疲倦,瘦弱,惊恐,对着木漪,只敢垂首自怜,扶着腹部泪水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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