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坠入冰窖(1 / 2)
十月,雨水细麻成丝,百座迦蓝的千层铃塔已蓄满银露,随竹林内的音律一起,便也荡出千秋般恒古的波纹,这奏琴主人便是陈擅口中提过的周成。
这样的名人,此时就在一处邙山下的紫菁庄园中,盘坐水中央,抱琴轻拨以悦众人。
请他来的,是庄园主人石浮。
邀请木漪前来此园的石璞,便是石浮的亲弟。
石家上下都极擅营商,族中幼儿三岁要学打珠,十岁已能管账,几十年积来,石氏已然成了巨富。
木漪为了彰显诚意,比帖上还早了一个时辰。
但那石家的家奴,正忙着迎前边的大官儿和富贾,眼里顾不得她。
她用酒罐装给邓青和毕覆二人运进宫的金子,买的来一个高高的门槛,却再买不来一个扎实的面子。
“你竟说,我现在还不能进去?”
家奴面貌俊美,着出水般的霜白大袖,“女客人应按帖子来,时辰还未到。”
“可我已经来了,我来的比他们都早。”
家奴只是笑着摇摇头。
“不分早晚,只按次第。”又别有意味地望了她一眼,低声道,“客人既曾养在江后身下,这其中规矩,定是比我知晓透细。”
一品官和一等豪强先入,再是二品与二等,待他们都入内除服,安置好了,才能再放人。
这么算,她是要在名单之末了。
闻言,她拢了拢身上的狐狸披毛,还是高高地昂起头来,浑身上下展着一种固执的傲气。
“此时要迎些什么人?”
“……女客人可以自己看。”
她看了几眼,些许熟面孔,大约是第五品。
身后有马蹄打地,堪堪刹住的声音。
那家奴探出头看向她背后,回来拱手,“有新客至了,女客人可否让一让?”
春笙与秦二都有些看不过去,先后沉了脸色,要上来与这人理论一番。
木漪却抬手一摆,正席都还未开始,连门都没有进去,不能在这时起冲突,“是我先坏了规矩,我们走。”
她抬步上车,心想,她木漪不会一直这样。
钱会越来越多。
人脉也会越来越广。
有朝一日,她也会成为石家的座上宾,最先被石家兄弟请进去的。
秦二瞪了这人一眼,拉马绳将马车从庄前望一边扯去,让开了道,身后的那辆马车就自然越了过来。
天也冷了。
帘角轻动,她颊边一冷,吹进来的寒梅香气在鼻前愈发浓郁……
但未曾至寒冬,怎会有梅香?
木漪神色一凛,垂眼从帘中窥查。
扬穗间,男子水红的蝉纱外衣衬着雪色喉结,墨发垂肩随风轻卷。
她冷冷收回目光,并不想再看。二人交错,一个往前一个向后。
那车里人却突然道了一声:“停下。”
车马停下。
那车夫不太确定这句话意思,为防万一,还是朝着秦二传了句,“你也停下。”
秦二一脸莫名,粗声,“怎么,有何贵干啊?”
车内谢春深掀开帘子,与不耐烦的秦二撞了个四目相对。
秦二一下想起,一月前木漪被他压在床上咬的伤痕累累。
这人雪白精细的皮肉,连的却是一副狼狗骨头。
秦二口中干干啐了一口,“呸,晦气。”
说着拉缰快转。
谢春深借着转向时风动,窥见帘内人的侧脸。
她像一座岿然不动的玉山,皮毛拢肩,环抱高髻,一身蓝绿的金箔碧玉树饰,庸俗也华美。
久违后再见。
她不再看他一眼。
谢春深压抑又平静地放下穗帘,冷声命令道:“走吧。”
那人感知寒气不敢耽误,等白衣家奴看过了帖,立刻抽马入园。
二人既不同级,之后也应各入席面。
不过此园高就高在悬葛垂萝,席面之间有壅而通,客人与客人可以相互结交。
这也是毕覆给她的机会。
席上有不少宫里人,邓青与毕覆也在,于有闻之后也迟来了。
周成奏乐,金平僧提字,临水有专人炙牛肝和鹿肉。
木漪先没有主动攀谈两边人,自饮一杯随手带的壶酒,香味四溢,激起了身旁几人的好奇心。
“这位是——”
石璞适时过来,当了介绍人,“这位酿出了官酒之首武陵春,各位可猜猜她身份。”
有一人大腹便便,脸上肥肉堆叠,他带来的女眷脸上涂了红鹅脂粉,神情带些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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