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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螳螂扑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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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元靖上位,段渊辅佐,国运一直向上发展,宵禁逐步延迟,至夜的河道水上靠近商楼之地会有许多商船与水戏,商船最高三楼,外可雕梁粉壁,内藏藂竹香草,歌舞丝竹,摆售叫卖,在鹤市一时成“水上夜市”。

谢春深所包下的夜船,就藏在这些锦簇的花团里,像花后绿叶,倒不失为一种掩人耳目的办法。

他等到酉时快过,才等到她的人上船。

谢春深平日最厌不准时的人,听见脚步自然蹙起了眉,垂眸喝清茶,挑眼看那动静之处。

见一双丝蓝云履先踩上来,再是枫色交领刺绣大袖衫飘飘荡荡,身上还挽了一件貂毛所制的菱花红绸毛披肩。原本清冷又空旷的船舱内因她这么一站,又像碧绿的叶子上开了花,娇艳欲滴,轻轻晃动,她身上的玉银叮铃当啷的。

无疑是一枝自浇自养,自怜自爱的木芍药。

她拖着长长的衣摆三两步踏过来坐下,方看向他,他下意识将眉间的疙瘩散开了却有些遗留的不解:“你为何总是迟到?”

“宋寄说的是天黑后,现在天不黑吗?”

她歪了歪头,一脸的无所谓。

三年来这样相处的细节太多了,如果谢春深事事计较,那三年前的事情还要重复上演,他放下黑漆茶盏,木漪见里头并无茶叶,以为是酒,上手也抬空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谢春深就看着她动作,也不多话。

直到她抿了一口,表情微变。

他才将唇一扯,手搁在膝上淡淡开口:“我需要钱。”

木漪失望地放下漆盏:“上次跟我支了十万钱,才半个月过去,你怎么身上一点钱也没有了?连租船的钱都要赊在茱萸阁的帐上,你知道租这船一晚上多少钱嘛?你就在船上喝清水,这水什么时候不能喝啊?”

也许心事重,谢春深现在白日饮茶,夜间便难以入睡,他揉了揉眉心,“木漪,你吵得我头疼。”

木漪哼声:“嫌我啰嗦,就别见我。”

他呼出一口气,想了想,起身出去了一趟,之后再回来手上提着壶酒,与此同时,船板摇晃,船外的执舵人将这船从黑漆漆的角落里开了出去,水上灯火透进轻纱里来,她的耳边琴瑟钟罄交奏,总算热闹了一些。

木漪疑惑地看着他:“你作甚?”

谢春深随意一扯唇,皮笑肉不笑的回来,“让你回本。”之后将那小酒壶从空中抛给她,再说,“我需要五十万钱。”

木漪皱眉,虽然是她在打理二人所有的资产,却也架不住他这样频繁地往外掏拿:“你是吞金兽啊,这么多钱,你拿去干什么用?也不怕撑死。”

他抬眼,言简意赅:

“卖官鬻爵。”

木漪一听,心中有异:“这不应该是别人要对你做的事么你上次拿的钱,也是在做这件事。”

“是。”他承认。

木漪微咬唇,沉思了下去,手上无意识抠着罐口的红绸,谢春深忽然伏案过来,因含有冷香的阴影突至,她下意识地转过脸来。

——舱外奏罄方至一曲的高潮,在人潮热涌和一派奢靡的欢乐里,她的鼻尖擦过他的鼻头,与他四目相对。

清晰的五官近在咫尺。

风动了一下,将二人的影子摇在纱上,她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后仰,又因船体掉头而失了平衡,直接跌去一边,这时谢春深不过随意伸了一只手,穿过她腰后将她连带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裳都捞了回去。

披肩滑落一旁,木漪手一松,又被他接住那酒壶,凝眸:“我过来拿酒,你慌什么?”

她一噎,有些不满地将他推回去,忙说:

“我不喜欢旁人靠我太近。”

谢春深有些无言,跟人拿钱总是不容易的,尽管那钱原本就是他的,将所有钱放在她那里,是二人能维系合作的最深契约,不然,她怎信任他?

低手一抵,那酒壶已经松了封盖。

之后又取一个杯,亲自倒了一杯酒给她,面上仍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木千龄,我在廷尉府已经呆了四年,朝廷的叛臣,逆党,该杀的都已经杀完了,这个地方再呆着,没有意义,我要做秘书监。秘书监的监司近日缺了两位,我要塞人进去,螳螂扑蝉。”

他的权欲直白不晦,如此坦坦荡荡地透露给她。

秘书监并于中书省,前朝为文阁,主理图书,在当朝被段渊设计后从中书省独立,可以统辖御史台之外的所有文事,平日还掌圣旨的文澡修饰,与外侍省一同核实吏部百官调令的下放,是真正的天子近臣之所。

木漪对他的野心向来都没什么意见,哪怕有一日他说他要推翻皇权,自己做皇帝,她也不会嘲讽他一个乡下人不自量力。

只是告诉他:“当下的秘书监姓陈,而你姓谢,段渊都只拿你当个鹰犬,用时利诱厚赏、不用时则要断废,陛下在段渊之上,连正经看你一眼都不曾,又怎会舍近求远,弃陈而启谢?”

他洁白的脸上,是一双龙潭虎穴般的深眸:

“你不信我能做到?”

木漪轻轻一笑,喝了那杯酒不语,而后才抬头,眼中已有了然之情:“廷尉大人都肯亲自侍酒,就只是跟我要钱吗?”

谢春深先是面无表情,再是哼笑出一声,直直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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