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她的烟花(2 / 2)
风擦过,烛火摇曳,他伸手护烛火,眼眸一低,脚步缓了下来。
凛风中又走几步,手上故意一松,那烛火掉落在地,他蹲身捡拾,这回看清了地上残留的泥印。
泥印前重后轻,放眼整个洛阳,还没有哪个家世深厚的人会轻卑到刻意用前脚掌走路。
除了什么人呢?
背后一阵凉意回应了他心中答案,谢春深浑身紧绷,翻身掷出手中灯身。
瓷片与飞来的箭矢相碰,碎裂空中,箭矢亦被打歪了方向,转眼射在他身后楸树上。
他翻身借楸树躲避,抬手从树上折下箭矢,在月光下疾速一瞥那箭造工艺。
眸中诧异,心中猛然一沉,下意识摸腰剑,手下却空荡荡。
三年前作下约定,与她独处不可携兵武,以免他动怒杀人——他将腰剑解在莲花楼了。
一剑自树外劈来,谢春深就势捉住那人手腕,在关节处用力一拧,那剑自对方手中松下被他接住,反手一刺。
可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他自被陈擅伤了胳膊后,练武常有局限,一人对多,恐是不敌……
清幽高深的莲花楼内,方结束一场鸡飞狗跳。
木漪想得不错。
那温遂安闯进去后,怒斥成阳淫乱,犯下七出之条,被先过来的王四郎一拳打肿了脸。
之后王四郎反辱骂温遂安相貌丑陋,呆板无趣,根本配不上公主。要他主动去陛
温遂安被气得脸红脑涨,手脚痉挛,他本还占着自己这一边的理,不肯让步,也不服输,谁料那美貌的女仕衣衫不整地跑了进来。
成阳见此有了底气,当即跳起来抽了温遂安一巴掌,她张狂惯了,从不觉得自己有错过,因此打了温遂安泄气之外,也不会放过这个女人。
管家及时出现上去拉扯,温遂安丢脸至极,再无一锥之地能够自容,羞愤气极而走。
成阳是一朝公主,与男子在酒楼苟合,传出去终归是个丑闻。
便告诉管家他们二人只是一起喝酒,被驸马看见了误会而已,让管家不要乱说,也匆匆收拾好离去。
先后送走这三尊大佛,管家还要去木漪那里复命。
她坐在一间清谈室内喝着果酒,官家过去时,她正握起案子上那把中长的剑,红唇冷潋。
管家退了一步。
木漪扭头,“只是把玩。”
管家松了口气,站在外并不进去:“都办好了,女郎。”
她唤他进去,提了一荷包的金银丢给他,沉甸甸的很有份量:
“你带着我找来的那个女人,离开洛阳,今夜宵禁前就走,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出城。”
管家已经在莲花楼干了一年之久,“这……”
“不走?不走公主不送你上路,公主的情郎改日也会送你上路,那时候就不是离开洛阳,是直接去黄泉了。
你在莲花楼一年余,也在暗房窥见过王家和梁王下属互通有无。
你想一想,这王四郎真的只是一个想要和公主在一起鬼混的贵公子吗?”
管家扶着门沿跪坐下来,擦了擦额上劝架时所留的灰尘,再一看袖,还有不少汗水。
他长叹口气。
木漪心中突然有些急,她等不了管家的下文,一扔下金酒盏,将那把剑横握掌中便抬腿而去,丢下一句,“想通了就起来,马车在扁鹊门等你。”
谢春深行事没有底线,这三年朝内朝外立仇太多,想取他命的人,可谓数不胜数。
这把剑,她应该要还给他,让他路上以防万一。
暗道是她花钱凿的,她再熟悉不过,算着他的脚程,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到了冰室。
剑真重啊。
他平时就这样无时无刻都带在身上。
木漪有些对他的体力服气了,上手要拉开那暗室门闩,就敏锐听见兵器划肉的声音。
这种声音,她太熟悉。
外面一定发生了打斗……现在并未宵禁,巡查的司隶呢?!
一时那手停在门闩上,没有再动,一道黑影突然靠近并朝着她的这扇门撞了过来,痛呼声一瞬而过,又被她捕捉。
她在门后睁大了眼睛。
是他。
手里的剑忽然很冷很重,她向后退,下意识要避回暗道藏身。
只一瞬犹豫,便迅速朝着暗道内跑了回去,不忘将暗门关上。
靠门喘息的谢春深又挡住来者致命一刀,眼里已经迸进血珠,染红了整只眼睛。
他知道门后的那个人已经来了,但没有开门,也知道,她转身离去得毫不犹豫。
乌云倒徙,遮盖了他头顶上的那轮月,又陷入了一片黑暗。谢春深唇咬出了血,一低吼,翻刀向外,将眼前人抹了脖。
腰间的血渗漏出腰蘭,滴在地上,溅起血花。
他捂住刀口撑剑跪倒,下一瞬,黑暗的天上突生一抹亮线,他抬头上望,见天上绽放出巨大的烟花。
这种信花,萧家那夜他亦然见过。
蓝冷幽玄,染了他抬头时的脸。
这次,她的烟花为他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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