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留有后患(1 / 2)
木漪在岸上留了一夜,就睡在谢春深隔壁。
人昏昏醒醒,梦境也时断时续,那抹晨光被帐帘掀进来时,她还在梦里被狰狞生长的水荇缠身。
“女郎?该醒了”
守在门外的武婢仓促唤她。
木漪猛然睁眼。
身上被水草束缚桎梏的感觉,仍有余韵。
她捉住胸口前的薄褥掩藏起那股心慌,又稳住声线:“什么时辰了?”
“已过巳时。”
武婢指了指帐外,“是两位陈姓将军一早问您在哪里。
我起先说您还未起,他们便与荆州军都督出去转了一圈,现在又回来了,还是点名要找您。”
找她?
木漪来不及思索,掀被起身。半盏茶功夫不到,已梳洗过掀了帐。
一看见帐外岸边穿戴甲胄,喋喋交谈的三人,径直走向他们,先行了一礼:“前夜有些劳累,遂失礼了三位将军找我何事?”
董亮见其又换了一身宝蓝色长衫,来不及施加粉黛的一张脸,眉若烟、唇若蕊,在偏暖的天光下被照得一清二楚,比昨夜更摄人心魄。
他再不敢多看地转过了身,面向河岸。
陈麓与陈萍笑:“都督这是害臊了。”
木漪只装没听见,又问了一遍,兄弟二人这便道:
“听医正说你对每种药材的成效也都了如指掌。都督昨夜接留我等上岸安置,今日一聊,才知陈军因秋洪时接救当地百姓,过冬防疫的药都缺了。
遂想请女郎帮我的下属们一同捡奁一批能防疫的药材,算是我陈军赠给荆州的军援。”
木漪直接说了一个“好”,又直接问了一句,“要捡出多少人的用药?”
其余话便没有了。
得到回复之后,她一刻也未多停留,描述完药舱的位置转身便走,脚步生风。
董亮也跟着她背影而去,后知后觉地收回了目光。
两兄弟一哂。其中陈萍重重拍了下他的肩。
“你看上人家姑娘了?说起来,她身世也有些曲折,现在是洛阳的名商,这几年忙于操盘她自己的商事,好像一直都没谈婚论嫁,不如我们帮你——”
董亮粗着脖子豁开肩上的手,“莫要胡说!”有些丧气道:“她对我无意。”
“你是说她方才那般?”
陈萍笑道,“她为人高冷,一路上对谁都从不搭腔,并非针对你。
再者,谈婚论嫁除了感情还牵扯众多。你现在是一州都督,又是荆州郡的大户子弟,我看,你们挺配。”
陈麓也想了想,点点头:
“领军在外,每逢短时,少不得家中贴补。你若是娶个商女,军需上有夫人的商财援助,对你也有助益。”
三人聊过,沿着河岸转头,要回主营。
却见谢春深不知何时已站在岸边。
他敛手在腹前,临风拂发,身形修长而飘摇。
陈麓一愣,拦住身边二人:“刑监的病,这是好了?”
原来是怕他突然发疯起来,会伤了人。
谢春深苍白的脸颊还泛着异常的红,唇色却又偏淡,类比人,更像是怪力乱神里出没的鬼一般。
他顺着话头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若是如此容易,又怎会让医正和军医都束手无策?”
那就是没有好了。
陈麓眼神示意他们,尽量绕着谢春深走。
不料经过谢春深身边时,这人竟主动凑过来,目光先扫视董亮一番,又从另外两人身上经过。
“那你们的病,好了么?”
三人莫名:
“我们哪里有病?”
“州都督面含桃花,是相思病。”语气挂上些凉薄的嘲讽,脸色更黯几分,眸中却还是有种虚伪的笑意,“左镖骑与车骑,是妄癔之症。”
三人像樵夫砍柴碰见个山狐狸,平白惹了一身骚。
可医正说他邪祟入体已近疯癫,陈萍也不太清楚,他此举究竟是真疯,还是在装疯。
既然如此,那就当他病情加重,神志不清,在这里胡言乱语罢了!
三人一同皱眉绕开了他:
“我看刑监还是回去按时服药,不要再出来走动了!”
木漪埋入药舱带人理药,忙过了正午,堪堪忙完。
她早食和午食都没有碰,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一起身便头晕脑胀。
走至舱门前,眼前冒着阵阵黑星,下意识扶了一下舱板。
再睁眼,眼前赫然放大着一个人影,待视线从模糊转为清晰,那人影也从光晕变为了实体。
她看清是他之后,第一反应便是以余光观察四周,压低了声音:“这里人多,你不该来找我。”
谢春深微微一笑,可这笑再温和,也还是挂着三分凉薄:
“本官服下女郎煎服的汤药,身上轻便许多,特来道谢。有什么本官能帮上忙的——”
“您帮不上。”她皮笑肉不笑,擦过他的肩,大步走出去。
谢春深想了想。
跟在了她身后。
她同陈簏三人一样也感到莫名,趁着那些兵士扛着药走远,转身,截住他问:
“刑监跟着我干什么?”
“女郎要回军营用饭?”
“正是。”
“本官亦未进食,一道同行。”
木漪不懂他突然如此殷勤是为何,向前自顾自下了船,上岸。
昨夜还不显,现下白日才知他们在凿修河道。
一别经年,这里的景观与过去已有所不同。
战船要出没,河道又偏窄,陈军年复一年让人下水一点点凿宽,曾经凿崖的苦役因崖路已通,又转而治河。
他们半身泡在水里,脸色黝黑,一个个都泡的水肿。
一声放饭,众人像滑溜的鱼一般爬上了岸狼吞虎咽。
腥臭味令木漪厌恶,方疾走两步,远处一名村妇提着食盒朝着她附近跑去,粗哑男声对她呵斥,“我不是让你不要来了吗?!”
这本未引起她注意。
但跟着响起的声音,却让她猛然驻下脚步。
声音似是来自那村妇,她尖声中带着些苦涩: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