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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断袖明志廷议纷纭,赍膳昭谕祸福相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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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上之人久久未语,台下众人更是屏息慑气,面面厮觑而不敢出声。

布图鲁保持着跪拜之姿参于龙阶之下,如一尊陶塑,亦无丝毫动静。

楚格望着眼前之象,嘴角漫不经心的笑意已然消失殆尽。握着酒盏的手背上逐渐攀附了一条条青龙,指尖泛起了猩红之色,正欲开口时,却听高座上人泰然道:

“皇祖在世之时闻此震怒,老汗王为表歉意,亲笔告谢之书,着诺颜德乌携谢书并若干宝马美玉送来京中,觐见宣宗皇帝。我大靖是讲信修睦之朝,既当初皇祖已悦纳谢书,接见了求和大使,朕今日也不会旧事重提,再增事端。”

楚格听得心里冷笑了讲声,他虽是斡难兀惕的天之骄子,终是年轻了几分。他将手中酒樽重重搁下,一语尚未出口,已被布图鲁浑厚的声音覆下:

“大靖陛下大国雅量,臣等仰拜不及。数年前宣宗皇帝肯屈尊就下,与斡难兀惕签订百年和约,又赐天币金银无数,实乃我国之大幸,朝中上下无不感奉天朝。为祈天朝国运永昌,老汗王亲率哈屯台吉前往敖敦格勒向天神祝祷,以表诚意。”

他忽扳住右肩鳞甲,猛然一撕,崩落的金扣随着清脆的珠玉声响自阶前倾洒开来。迅猛的力道还带下了鳞甲下的半幅胡袖,臂膀上的狼头刺青若隐若现,在琳琅的金辉下显得有几分狰狞。

殿中宫女忙低下了头,而有胆小易惊的见此,不由低低呼了一声,意识到失礼后,连忙以袖掩口,比旁人更低了头颅。云髻上的珠玉随着较大的幅动发出窸窣的声音。幸而众人的心思皆在阶前之人身上,并无人留意到此间之景。

外殿的动静不小,内廷也听闻了些许。只是众人讳莫,全当未听得罢了。

只见布图鲁单手抚心单膝跪地,撕裂的残袖如白鹤垂翼:“斡难兀惕狼神后裔伊桑·布图鲁,以断袖明志——此臂不举刀兵向天朝!”

“相主之言甚善。我朝向来友待远宾,宽以治下,又岂会计较于陈年旧事,而失了大国风度。陛下,臣观伊桑相主言辞恳切,当年旧事不过边境宵小作乱,何须挂怀?”

说话之人是镇北大将军令坤成。他轻抚广袖,眼底的精光在霓虹般的灯彩下一览无遗。玄色的赐服蟒袍在案前烛盏下泛着绀(gà)宇之色,晦暗不明。

此语一出,席间登时哗然。

云中都司都指挥使当即按耐不住,拍案而起:“大将军此言荒唐!数年前我云中上下数千名将士百姓的性命岂容一句‘宵小作乱’泰然揭过?大将军征战沙场多年,理应知晓将士羁旅之苦及布衣为生之艰。若是季都堂在天有灵,对大将军此言寒心之至,弗知其极啊!”

璋佑王素以温厚德载为称,故虽未与穆亲王,肃亲王二位皇兄同封亲王,在宗室之中也颇有声名。他向来不站帮派,此刻闻言却也皱了眉道:

“昔日宣宗皇帝虽收下了《止戈赋》,对斡难兀惕使臣声称不计前日之嫌,愿两国修睦,千秋万代,只因我大靖有容人之量,而非惧事之辈。两国言和不假,我边关军民之血横流也是真切存在过,大将军身为靖朝官员,如此之言,实属不妥。”

“璋佑王所言当如是。只是臣思古言,‘当今之时,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如解倒悬也。’圣主临朝,自当怀柔远人。当年之事既已平息,宣宗皇帝与老可汗已然交好,如今翻出陈年旧怨,未免有伤两国和气。”左军都督捻须道。

海孺安不满此言,眉目肃然,语中庄严道:“《旧唐书》有言记,‘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唐朝太宗,千古明君,昭仁之治德布天下。然则在突厥入侵泾州武功一带兵败投降之时并未登即受纳,而后虽与颉利可汗杀白马而设盟誓,却也从未忘却边关军民遭战乱之苦,而多番谴斥突厥。都督所言潜换其宗,有失允当,老臣弗能称是。”

鎏金錾花的烛台上忽地爆开一朵烛花,一旁宫人忙上前收拾。虞正隶却不紧不慢地掸落紫织成云凤四色花锦绶上的烛灰,腰间先帝御赐的九环蹀躞铿然作响。他睨着争执不休的群臣,语中疏慢:

“列位大人倒是会唱戏,要么学圣人扯什么以德报怨,要么学莽夫喊打喊杀。”他屈指叩了叩案上金樽,震得樽中琥珀酒荡出涟漪:“要老夫说,狼就是狼,喂饱了獠牙更利。当年云中卫白骨堆得比城墙高时,怎么不见尔等谈怀柔?”

布图鲁眼皮一跳,楚格手背上的青龙蜿蜒愈烈。虞正隶恍然不觉,转身朝御座虚虚拱手:“陛下若信得过老臣,不如让北境十二卫所增兵五万,老臣愿亲自押送粮草——”他故意拖长尾音,拇指摩挲着腰间玉牌上“如朕亲临”的阴刻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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