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一夜又一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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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对契丹来说最大的威胁不在邻国,而在国内;对我来说最大危胁不在于那些位高权重的宗室子弟,而在于我自己。至尊的宝座足以让有野心的人前仆后继,源源不绝,杀掉一批有野心的权贵,很快就会如雨后春笋般再出现一批,我能一直杀下去么?我能永不失手么?
萧绰心事重重,直到走出长长的甬道,见到站在那儿的诸多女卫和毕恭毕敬的狱卒们,她才打断了思路,淡淡地吩咐道:锁紧牢门,着你小心看护的那几个人,都要好生看顾着,不可有一丝疏忽大意。
大头赶紧应了一声:是,大人吩咐的话,小人一定会谨遵而行。
萧绰轻轻哼了一声,便自大头身边扬长而去,待女兵们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她离开,大头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直起腰来喃喃地道:那个瘟神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他怎么还不去死?他在老子这儿关一天,老子就没一天安生日子过。唉!我说,哥几个,谁去把牢门关好?嗳,你们别躲啊,我说老齐头儿,你去ap;hellip;ap;hellip;ap..
老齐就像吃了口苦瓜,咧着嘴抗议:王爷,又让我去啊?不成,不能总是我吃亏啊,咱们拇战,谁输了谁去。
娘的,叫你们做点事,一个个就会推三阻四。来来来,拇战就拇战。
大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那几个一听说要去关牢门就马上逃得远远的狱卒都喊了回来。
拇战就是划拳,当时称为拇战,也叫打令。几个人划起了拳:一定恭喜,二相好,三星高照,四喜、五金魁,六六顺,七七巧ap;hellip;ap;hellip;
哈哈哈,王爷,您请、您请ap;hellip;ap;hellip;
真他娘的晦气!
众狱卒陪着笑脸拱手作揖,输了拳的大头把肥胖的胸膛一挺,很悲壮地向那阴森森的长廊甬道走去,仿佛那长廊尽头有一只吃人的野兽。
风萧萧兮,有点寒ap;hellip;ap;hellip;
脚步声又传来了,声音有点蠢重,不是萧绰那种轻盈的脚步声,尽管如此,杨浩还是转首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穿狱官服装的胖子走到牢门外,慌慌张张地抓起铁锁,在门栏上缠绕起来。
一俟看清了他的模样,杨浩猛地一震,失声叫道:是你?
那胖子刚把锁链在牢门上绕了几匝,还没来得及把铁将军扣上,就听见里边那个瘟神开口说话了,胖子吓了一跳,赶紧叫道:我没听见,我没听见ap;hellip;ap;hellip;
他一边说一边赶紧扣锁,可是心惊肉跳之下,那锁眼就是对不上,杨浩又叫道:大头,是你!
胖子的动作猛然石化,怔忡半晌,他才圆睁双眼,抬起头向牢房中看来,看了半晌,他一身的肥肉都哆嗦起来:我ap;hellip;ap;hellip;我的天老爷,是大ap;hellip;ap;hellip;大大ap;hellip;ap;hellip;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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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被重新绑在了床上,头上戴上了头罩,嘴里塞了一团布,他茫然半晌,还是没搞明白萧绰要干什么。
萧绰心事重重地离去时,忘记了给他戴上面罩、塞住嘴巴,当那狱官赶来锁门时,杨浩惊讶地发现,那狱官竟是久已下落不明的大头。大头也实未料到自己私下打听了许久下落的杨浩就关在自己的牢房里,就是被他们惧若瘟神的那个人。
大头又惊又喜地冲进来,匆匆问了下情形,便壮着胆子要为他解开束缚,却被杨浩一句话就阻止了。
大头,你纵然可以解开我,但是我能逃出牢房么?能逃出上京么?
大头一怔,停止了动作,神情有点发苦:大哥,兄弟没用,不说别处,光是这大牢外,就有ap;hellip;ap;hellip;就有郭袭大人派来的重兵层层把守,恐怕ap;hellip;ap;hellip;恐怕咱们是冲不出去的。
那么就不要轻举妄动,机会只有一次,浪费了,就再也等不到了。
可是,娘娘随时可能会杀你呀。
如果我现在贸然逃出去,现在就得死,耐心等下去,也许还会有生机。
杨浩顿了一顿,又问:礼宾院的宋国使节那边怎么样了?他们可曾追寻我的下落?
我这几天私下打听大哥的消息,听到了一些消息。娘娘已经把国书交给了张同舟大人,并且保证一定严查到底,缉查真凶,给宋国一个交待。并说那封国书是赵官家翘首企盼的紧要信件,张将军已率使团先行赶回宋国去了。
唔ap;hellip;ap;hellip;。杨浩思索了一下,说道:大头,你帮我做几件事。
大哥你说。
一,打探冬儿、罗克敌和小六他们的消息,旁的任何地方都有泄密的危险,包括皇宫之内,我既然被关在这里,他们应该也在这里。
好。
第二,你有空时到南城福字客栈附近转悠转悠,帮我去找一个人,她是我的妹子,叫丁玉落,萧绰再精明,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手眼通天,掌握我的所有情况。她既然第一时间散布了我和冬儿、罗克敌等人失踪的消息,以玉落的机灵,必然会立即潜伏起来。
就算萧绰知道罗克敌有个正在追求的汉家女儿,也未必会派人去抓她,也难以抓得到她。北城皇城区她很难进入,这处客栈已是她能与我取得联系的唯一所在,她一定会常那附近转悠一番,你帮我找到她,把我现在的处境告诉她,寻找她的方法是ap;hellip;ap;hellip;
杨浩低低嘱咐一番,大头听了连连颔首,说道:那成,那就委曲大哥一下,小弟先给大哥重新戴上头罩,以防有人生疑,然后便按大哥的吩咐去做。
他取来头罩,正要为杨浩戴上,杨浩凝视着他,忽然低声唤道:大头。
大头手上一停,嗯?了一声。
杨浩道:你ap;hellip;ap;hellip;已在此地娶妻生子?
是。
杨浩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头,你要想清楚,以萧后的手段,如果知道你帮我,很可能把你和你的家人都拖进来,你有妻儿需要照顾,就算置之事外,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你的。
大头迟疑了一下,双眼深深地凝视着杨浩问道:大哥,你听说我在乱箭之下丢了大嫂独自逃命的时候,有没有恨我?
杨浩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从不觉得,斩了鸡头、烧了黄纸、拜了把子,就得让兄弟把一条命都卖给自己。
大头眼中凝起了泪光,他咧嘴一笑,郑重地说道:大哥,我做过一次让自己后悔的事了,我不想再做第二次,我知道跟大哥站在一起是怎样的危险,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没有因为我的不义而恨我,现在也不用因为我的出头而负疚,我去了!
他把头套给杨浩套上,又将塞口布轻轻塞进他的口中,站起身来走出门去。长廊甬道阴森森的,他走回去时脚步仍是笨重的,却有力了许多。
风萧萧兮,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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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当一缕夕阳从牢房天窗照进来时,杨浩本以为今日无望的饮食居然送来了。
脚步声很杂乱,但是杨浩马上嗅到了饭菜的香气。
当他被除去头套,拿出塞口布时,他发现今天牢里出现的东西与往昔有点不同。
首先是四个高大魁梧的犯人,旁边放着一个半人多高的木桶,桶中雾气氤氲,显然盛满了热水。旁边有匣有屉有盒子,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
他们不由分说便把周身无力的杨浩剥了个精光,然后把他扔进桶中,四个人一人拿一条丝瓜瓤子,把杨浩刷成了一只红通通的炙水虾,然后又用皂角、澡豆,把他洗成了一个香喷喷的乖宝宝,最后又为他修理了头面、刮去了胡子,换上一身洁净轻软的袍服,然后才打开食盒,把一碟碟精致的饭菜摆在他的面前,最为难得的是,其中居然还有一壶酒。
杨浩一直莫名其妙地任由他们摆布,直到看到丰盛的饮食,心中才不由一沉:莫非萧绰回去以后,终究又改变了主意,要把自己马上处死?罢了,本没想着能逃出生天,这样死法,总算做个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饱死鬼。
他横下心来,神情反而泰然,饥肠辘辘这下也顾不得细嚼慢咽拖延时间了,他风卷残云一般把饭菜打扫干净,也不管里边有没有放毒,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不出他的预料,很快,他的眼皮就沉重起来,开始昏昏欲睡了。
果然ap;hellip;ap;hellip;我要死了ap;hellip;ap;hellip;
当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他便沉沉睡去,当他再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被绑在床上了。
我没有死ap;hellip;ap;hellip;杨浩心中一喜,随即就发觉***处发凉,似乎袍服被人解开了,杨浩大骇,赶紧扭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被绑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ap;hellip;ap;hellip;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于是,杨浩绝食了。
绝食的结果,是精美的宫廷御膳变成了流食,几个粗壮的囚犯用漏斗强行给他灌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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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好象过去很久了,才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些天的腥风血雨在普通的上京百姓记忆中已经开始淡化,人得往前看,日子得往后过,谁会一直记着过去呢?
上京城在皇后娘娘的治理下,重又变得秩序井然、繁华依旧,上流人物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们才不放在心上。听说,久病的皇上身子已然大好了,时常在寝宫院落和御花院中散步,前几天还尝试着引弓放箭,射下一只鸟儿来。
听说,娘娘举贤任能,不问出身,选拔了许多并非王室宗亲的能臣干吏委为流官,统治那些造反失败的皇室宗亲家族的领地和子民,朝廷比以前更牢不可破,远在天边的庆王永远也不可能再杀回上京来了。
百姓们为这一个个喜讯而欢欣雀跃,他们只想过过太平日子而已,这些消息对他们来说,当然是最好的消息。
月华殿中,萧绰一袭白衣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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