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三章 略同(二合一)(2 / 2)
苻朗顿时泄了气,他了解李徽,李徽恐怕不会愿意承担舆论的后果。即便那明显是司马德宗被刘裕胁迫的行为,李徽恐也不会违背。
荀康看向李徽,拱手道:“主公数日之前便已经预见到这样的结果,不知主公可有对策?”
李徽大袖一挥,笑道:“能有什么对策?他要我们退,那便退呗。大军退回徐州,京口留两万兵马驻扎便是。免得落下阻挠陛下回京的恶名,被刘裕那厮大做文章。”
苻朗道:“主公便这么拱手将京城送给刘裕那厮?岂非便宜他了。”
李徽摇头道:“刘裕不会来京城的,一则他的兵马也是外军,我东府军不能留在京城,他的兵马更无资格。二则,他也不敢来。他不怕我掉头回来再攻一次京城么?连他和他的兵马一起铲除了么?此人可不简单,若他就这么来了京城,事情倒是好办了。江州之地,现在是他的大本营,是他的根基所在。他才不会跑来京城。我想,他会让陛下将他手下的部分兵马转为中军,之后派心腹统领驻扎京城。而他则坐镇江州,遥控京城。这应该才是他的如意算盘。”
荀康点头道:“主公所言有理。刘裕不会那么做。我们离开,他率军进京,这岂非摆明了是操控局势,挟持陛下所作的决定。他还不敢跟我们撕破脸。况且,目前看来,京城其实并非必争之地,反倒于他无用。他定想扎根江州,壮大兵马。老夫甚至认为,他的目标恐在荆襄梁益之地,占据了那里,他的实力便比我徐州要更加的庞大了。到那时,他才能与我徐州真正抗衡。”
李徽笑着点头。
苻朗道:“就算是如你们所言,他不会率军来京。岂非也是要通过其手下兵马掌控京城和陛下。我们难道坐视?”
李徽道:“自当不会坐视。他能这么做,我们也可这么做。那便各派兵马,各显神通。元达,你正好替我去一趟豫章,替我去觐见陛下,同时商议中军重建之事。告诉陛下,我东府军将于二月初撤军,在此之前建立中军,拱卫京城乃当务之急。看看刘裕怎么说?便知端倪。”
苻朗拱手称喏。
……
正月十七,苻朗冒着严寒抵达豫章,觐见司马德宗。刘裕很是热情,亲自迎接苻朗进城,安顿了最豪华的居所。
当晚,刘裕设宴招待苻朗一行,酒席上殷勤劝酒,并热情询问了李徽的近况。苻朗则从一开始便对他冷淡相待。对刘裕,苻朗是鄙夷之极的。
受了冷脸的刘裕喝了几杯酒后,叹息道:“苻大人,我和李大人之间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情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中着实愧疚。当年李大人收容我父子,让我破格入东府军中,百般照顾。在徐州,我也学到了许多东西,明白了许多道理。后来发生的事情,虽非我愿,但是错已铸成,无法回头。但午夜梦回之际,我还是心怀歉疚。我无时不想和李大人见面,当面向他请罪,请他原谅我的过错。只可惜,这些年来疲于奔命,世道颠沛,也无机会。但请苻大人代为转告李刺史,我刘裕对他的景仰之心一直未变,也感激他对我宽容,对我父没有问罪。若有机会,我自会报答于他。”
苻朗听了这话,哈哈大笑道:“刘刺史真是会说话啊。在徐州发生的那些事非你所愿?难不成是李刺史逼着你叛逃的不成?你身在徐州,却勾结桓玄,窃我徐州机密,潜逃叛卖,亏你有脸说出愧疚二字。你若当真愧疚,如今李刺史就在京城,你前去请罪便是。怕是你又不敢。”
刘裕色变,皱眉道:“苻大人,你这般说话便不对了。你非我,怎可评判我的行为?我在徐州固然受李刺史照顾,但我一腔宏愿,未得施展。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我自向往天地之外,又有何不可?”
苻朗冷笑道:“你要走便光明正大的走,谁还会拦你不成?更别说窃取机密叛逃了。我可没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的。”
刘裕勃然大怒,便要发作。但还是忍耐了下来,沉声道:“苻大人,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有些话我自不便提及。你若问我为何叛逃徐州,我的建议是,你去问问李徽本人,他或许会给你答案。我刘裕非生来不义,但凡我有立足之地,何至于叛逃徐州?这些话,我原也不必跟你解释。我刘裕乃大丈夫,做便做了,又待如何?我心中自对李大人有歉意和愧疚,但那不是悔意。我至今没有丝毫后悔做出那样的决定。至于他人的看法,我毫不在乎。今日你来是客,我以礼相待,你的言语我也不计较。我只希望你告知李大人,我记着他当年对我的好,仅此而已。”
刘裕说罢,拂袖而去。
次日上午,苻朗觐见司马德宗。司马德宗很是高兴,闻听京城局面稳定,百姓期盼陛下回归的消息,更是合不拢嘴。
苻朗奉上李徽的奏折。奏折上李徽表示他将很快退兵,司马德宗读了后难掩诧异之情。
“哦?李爱卿决定退兵了?这么快便离开京城么?朕不是下诏跟他说了么?让他不要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司马德宗道。
苻朗道:“李刺史说,陛下恩典,自不会计较。但礼制规矩,自当遵守。东府军乃徐州外军,自不可屯留于京城。京城之兵,必为中军。岂能内外不分,规制不明。其实年前东府军便准备退军了,东府军皆为徐州兵马,在京城反思故土。但因为京城未安定,故而才推迟了行程。”
司马德宗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苻朗奏道:“李刺史请臣向陛下奏明,东府军撤离之后,京城治安必须有所安排。需组建中军兵马,戍守京城。并需有足可信任之人领军。不知陛下可有安排?”
司马德宗看了一眼刘裕,刘裕道:“陛下和臣也为此事而思量,希望征询李刺史的想法。但不知李刺史可有什么建议?”
司马德宗点头道:“对对对,朕想知道李徽是怎么安排的。”
苻朗沉声道:“李大人确实有些建议,但尚需陛下裁夺。李大人说,地方兵马不宜转为中军,那会有安全上的问题。地方将领也不宜领军戍守。此番中军领军,需是对朝廷忠心且德望受人赞誉之人。李大人有个人选,他想举荐先太傅谢公之子谢琰为侍中,兼任中领军。陈郡谢氏乃我大晋大族,满门忠烈,为大晋忠心耿耿。此番讨伐桓玄,谢琰于会稽起兵,击溃桓嗣兵马,粉碎其占据三吴的企图,居功至伟。此番让他领中军,在朝中主持事务,最为合适不过了。至于中军兵员,谢琰手下所领数千原北府军兵马。北府军已经覆灭,但这些兵马忠于大晋,战功累累,可为骨干。再招募万余京畿青壮入军,便可得一万数千中军。拱卫京城绰绰有余了。”
苻朗说完,一旁的刘裕神色一变,旋即嘴角笑意一闪而没。
那司马德宗却是惊讶出声道:“这……刘裕……你是和李徽商议好的么?你们的提议怎地如此相类?”
刘裕微笑摇头道:“当然没有。只是想法相类罢了。”
苻朗楞道:“陛下何意?”
司马德宗呵呵笑道:“之前刘裕也提出了类似的建议。他举荐了琅琊王氏的王谧出任中军领军,担任中书令。募集一些兵马随朕去京城。你说,这不是巧合么?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皆为我大晋大族,也都是忠心耿耿之族。想法和李徽说的一样,你说,这不是巧了么?难不成这便是英雄所见略同么?呵呵呵。”
苻朗听了这话,心中暗自吃惊。他本对刘裕甚为轻视,但此刻,他终于意识到李徽所说的刘裕非常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本来李徽的这个办法可谓是暗度陈仓,掌控京城却又不留任何的痕迹,任谁也找不到点来抨击。没想到,刘裕居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推出了个王谧来。
那王谧也是名门出身,而且根正苗红。他可是先丞相王导的亲孙子,是王导第五子王劭之子,过继给了没有儿子的伯父王协为子。琅琊王氏本来鼎盛的便是王导一脉,但后来以王彪之一脉为主。然而王彪之一脉,其实和王导一脉乃是从系关系。王彪之是王导的差点出了五服的从侄儿,其实血脉相差已经很远了。
王谧的推出,可谓是精妙的一手。也同样让人无法拒绝。
“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苻朗咂嘴道。
司马德宗大笑道:“那好,既然心有灵犀,朕相信这便是好主意。便准了奏议。传旨,任命王谧为中书令,领中护军。任命谢琰为侍中,领中领军。二月中之前,各募马步骑一万五千人。护佑京城安宁,协同处理朝廷政务便是。”
苻朗点头应诺,刘裕抚须点头,表情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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