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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生于此世的理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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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言不惭!”黑死牟怒喝一声,手臂蓦然发力。

无一郎借力向后跳开,与站起身来的有一郎并肩而立。

“先……战胜我,再谈……最强!”

黑死牟怒气冲冲地望着与自已相对而立的兄弟两人。

一个个的都在这里忤逆他,大逆不道!

时透兄弟互相对视一眼,往日的一切矛盾和误解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唯余下坚定的信赖和决意。

“那么,岩胜叔叔,请指教。”

无一郎双手持刀,摆出了完满无缺的架势。

这熟悉的一幕,好似回到了当初兄弟两人被自已教导剑术的时候,每次切磋之前都是如此。

黑死牟恍惚了一瞬,充斥大脑的怒火略微冷却。

“岩胜叔叔。”无一郎继续说道,“无论这一战的结果如何……”

他张了张口,表情变得十分悲伤:“我都希望岩胜叔叔能不要再这样难受了。”

“希望您能够正视自已,哪怕只是稍微放下心结,为了自已而活。”

听着无一郎真诚的话语,黑死牟面色沉郁,刚刚平息下去的怒气再度翻涌了上来。

未曾感同身受,天生受到神明偏爱之人,有什么立场说三道四?

“多嘴多舌!”

黑死牟恼火不已,身形猛然向前突进,率先发动了进攻。

“月之呼吸·叁之型 厌忌月·销蚀!”

两道新月般的斩击伴随着许多细小的锋刃,将两人笼罩在攻击范围中。

“月之呼吸·贰之型·珠华弄月!”

有一郎回转身体的同时向着袭来的刀光连续挥刀,同样的新月形斩击互相交错对撞着。

“霞之呼吸·贰之型·八重霞!”

无一郎向前方挥出速度极快的八连斩,劈开了那些四处飞散的圆月刃。

在交错的斩击之间,三人狠狠对撞在一处,交击的刀刃发出清脆的鸣响。

随后有一郎和无一郎被击退开来,却稳稳站在地上,三道身影呈三角之势对立着。

“抱歉,或许我确实多嘴了,但我还是要说!”

无一郎深吸一口气,摆出预备进攻的姿势,口中吐出清晰的话语声。

他怕过了今日就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岩胜叔叔,我和哥哥一直都很敬佩你。”

口中说着这样的话,他的身体却急速前冲,挥出如云霞般的斩击。

拼尽全力,赌上性命,刀剑相向。

有一郎与他同步逼近黑死牟身前,面色不爽地皱着眉,差点没忍住开口拆台。

说你自已就行了,别带上我。

被按着一直打到现在,被迫听了一堆长篇大论的歪理,他正在气头上呢!

“与您相处的那段时间,是我和哥哥自失去父母以来最幸福的时光了。”

无一郎继续说着,与有一郎合力接下了又一道美丽却强势的月刃。

黑死牟不为所动地继续挥刀,月色与霞光将他们的身影淹没。

“我很庆幸能有您这样一位亲人……”

长满眼睛的佩刀迎面斩来,无一郎迅速后仰,一截头发被刃风斩断,四处飘散。

“不是因为您强大与否,只是因为岩胜叔叔您本身而已。”

无一郎扭转身躯,劈出缠绕着霞光的大范围斩击,与有一郎斩出的月刃完美地交叠在一处。

截然不同的剑技此时却和谐地融合为一,互为补充,互相增幅,变得更加强力。

黑死牟表情有些诧异,蓦然回旋自身,在周身产生一道道巨大的旋涡状月刃。

“月之呼吸·伍之型·月魄灾涡。”

时透兄弟默契的合击没能奏效,两人匆匆后撤,险而又险地退出了月刃的攻击范围。

黑死牟望着远远退开的两人,却没有再主动进攻。

明明使用的是完全不同的呼吸法,却能如此融洽地交织、相合。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兄弟二人却能配合得完美无缺,宛如一体,发挥出了比个人更强的战斗力,竟然数次挡下了自已的斩击……

哪怕他的攻击有所保留,要做到这般地步也宛如奇迹。

“兄弟之情……吗?”

被怒火掩盖的动摇再度浮现出来,让黑死牟烦闷不已。

无一郎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岩胜叔叔,您不必成为其他任何人的!”

“闭嘴!你……什么都不明白!”

黑死牟怒喝道,下一刹那便欺近至对方身前,劈斩出一道道交错纵横的斩击。

“月之呼吸·陆之型 长夜孤月·无间!”

“小心!”有一郎大喊一声,自已却不退反进,用出了一模一样的剑招。

“霞之呼吸·陆之型·月之霞消!”

无一郎挥洒着朦胧的霞光,手中的日轮刀好似化作无数纤细的刀刃,如同雨雾一般笼罩了大片区域。

猛烈的斩击大半被挡下,兄弟二人踉跄着向后退出老远,身上又多出了一些狭长的伤痕。

“可恶!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胜过他!”

有一郎死死咬着牙,口中溢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无一郎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死牟,大声回应道:“我确实不明白!”

“总是为了追逐某个人而活的话……叔叔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清澈明亮的眼睛中也带着一丝泪花。

黑死牟神情微怔,手中即将挥舞而出的刀刃也多了几分迟疑。

为了什么?为了……为了……

他被问住了,心里多了些许茫然。

为了变强吗?为了不断胜利下去吗?为了超越那个人、成为那个人吗?

是这样吗?

无一郎努力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为了获得幸福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我想,大家都是如此……我也希望叔叔能够获得幸福。”

幸福?

黑死牟沉思着,出招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他的幸福是什么?他有过幸福的时刻吗?

或许有过,又或许没有。

父母,妻儿,家族……

身为人类时期的种种在脑海中如惊鸿般掠过,却早已模糊不清,在长久的岁月中淡化了色彩。

不,他才不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东西。

那些不过是早已被他舍弃了的,无关紧要的事物。

那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兄长大人的梦想是成为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吗?”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幼小的缘一站在记忆中的那棵树下,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

“我也想成为兄长大人这样。”

“我要……成为这个国家第二强的武士。”

是这样啊,这曾是他孜孜不倦追求的东西。

可是,终究只是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啊。

正是因为有你的存在,缘一!

黑死牟回过神来,恶狠狠地咬紧了牙关,焚心蚀骨的憎恨与愤懑再度席卷而来。

只要有那个人的存在,他便永远只能屈居人下。

哪怕穷尽一切,他也到不了那个人所在的地方,看不到那个人眼中的世界……

更成为不了自已想要成为的人!

好恨!好恨!

五脏六腑似乎都在被啃噬着,黑死牟泄愤一般地挥砍出连绵不绝的刀光。

纵横交错的斩击层层交叠着,变得更加迅疾和强势,却也多出了以往不存在的漏洞。

“他的节奏……变了!”

无一郎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黑死牟的动作,还有那一道道密集的斩击。

铺天盖地的刀光带着死亡的气息逼近而来,这不是他和哥哥能够接得下的攻击!

“快点看清楚!必须抓住剑招之间的空隙!”

无一郎心急如焚,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眼中也满是血丝。

在危急关头,他的头脑却愈发专注,周围一切无关的景象和声音似乎都远去了。

蓦然间,那些凌厉而危险的斩击好似变得清晰和缓慢了许多。

他看到了黑死牟发动招式时肌肉和骨骼的移动,那原本难以捕捉的动作在此刻似乎也有了规律!

“就是这里!”

无一郎用力踩踏地面,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直直迎向了来袭的刀光。

看到他的动作,有一郎二话不说便紧随其后,不需要任何的沟通交流,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质疑。

密不透风的斩击被撕开了一角,对手近在眼前了!

“就是现在!”

无一郎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黑死牟攻击的间隙。

他必须尽快结束战斗!哥哥的伤势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他的体力也快要耗尽。

“机会只有一次,必须一击结束战斗!”无一郎咬着牙,眼神决然,“我必须瞄准要害,瞄准……脖子!”

“霞之呼吸·柒之型·胧!”

他的身影好似化作了朦胧的云雾,变得缥缈不定,难以捉摸。

“月之呼吸·柒之型·月影胧雾!”

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技此时却相辅相成,有一郎的身影好似也融入了薄雾之中,化为影影绰绰的月影。

“竟然……勉强躲过了我的攻击。”黑死牟回过神来,通透的视野中竟是第一次丢失了无一郎的踪迹。

须臾间,一把浅白色的日轮刀刺破迷雾,正正斩在了……他的脖颈上!

“叮”的一声,刀刃磕在强韧的脖颈上,却是连皮肤都没能割破。

“什么?”黑死牟愕然不已地看向突袭到自已身前的无一郎。

“原来如此,这个孩子……看到了我眼中所见的那个世界。”他露出恍然的神色,“并且举一反三,骗过了我的眼睛。”

但是这种轻飘飘的斩击,毫无意义。

只是瞬息的间隔,迷离梦幻的月影便接踵而来。

紧随而至的有一郎看到这一幕,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刀,狠狠斩在无一郎的刀背上。

两把日轮刀重重相撞,在巨大的嗡鸣声中,刀刃双双染上了炽红的颜色!

红色的刀刃……缘一的刀……

复杂难明的思绪在黑死牟脑海中闪过,但这片刻的间隔足以让他做出应对,侧身闪避。

染红的刀尖擦着脖颈划过,切开了坚韧的皮肤,割破了他的喉咙。

鲜血涌上喉间,脖颈上残留的剧烈灼烧感……

黑死牟口中溢血,时隔多年的焦躁感和败北感再度涌上心头。令人憎恶,而又如此令人怀念的感觉。

四百年前的那个红月之夜,似乎在此刻重演了。

那一天,那个衰老不堪的缘一,只用一刀便割破了他的喉咙。

如此相似……

不!完全不同!

凭什么这两个弱小的孩子能做到如此地步,能做到那个人所做的事情!

凭什么?!

黑死牟神色狰狞地挥舞着虚哭神去,爆发出似乎要斩碎一切的大范围斩击。

兄弟二人奋尽全力挥刀防守,却都被重重击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看吧,我们……能做到的……”

无一郎趴在地上喃喃自语着,衣襟被涌出的鲜血濡湿。

有一郎静静地躺在那里,已经陷入了昏迷,身下晕染开一片猩红的血迹。

“你以为……你们赢了吗?”黑死牟恶狠狠地瞪视着他们,神色显得尤其可怖。

你们根本没有能力斩断我的脖颈!

更何况,他根本没有使出全力,刚才只是被趁虚而入!

黑死牟狰狞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两兄弟,将手中的刀柄捏得咔嚓作响,刀刃时而抬起,时而放下。

他不会输!

没错!只要在这里斩杀他们,就能斩断一切动摇!

“多么悲哀啊,兄长大人。”缘一那老态龙钟的脸浮现在眼前,流着泪对他说出这样怜悯的话。

像是一道血色的闪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黑死牟心中震动,恍惚间想到了自已刚刚忆起的,那个成为第一武士的梦想。

身为鬼的他没有输,可是,身为武士的他呢?

输了……

不论是不是一时大意,不论是不是未尽全力,不论这两个孩子有多么弱小……

被割破了喉咙,输了就是输了。

这是武士之道。

不,应该说,从四百年前那个红月之夜,他便败了。

从那时起,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苟活至今的耻辱,不愿承认败北的丑恶……身为武士的尊严,早已被他丢弃了啊。

他怀着成为最强武士的愿望追逐着那道身影,舍弃了家族,舍弃了妻儿,舍弃了人类的身份……

到如今却恍然发觉,他连武士的尊严都舍弃了,也永远成为不了那个人。

那他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追逐至今到底有何意义?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诞生于此世?”

告诉我啊,缘一!

黑死牟脱力般地放下了手中的虚哭神去,缓缓低下头——

陷入自闭。

无处不在的琵琶声和铃声交织着,建筑物倒塌的声音犹如擂鼓,共同演绎成一场动人心弦的交响乐。

不知过了多久,黑死牟缓缓收刀入鞘,抬脚向着另一边的两兄弟走去。

无一郎正艰难地爬向哥哥所在的位置,在看到他的动作后急忙想要撑着刀爬起身来。

“姑且……为你们包扎吧。”黑死牟瞥了他一眼,声音一如既往的缓慢和沉肃。

“身为人类……继续失血……的话,会死去的。”

无一郎停下了动作,努力仰起头来望着他,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岩胜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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