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老龙舡户、青城妇、鸮鸟、古瓶、元少先生、薛慰娘1(2 / 2)
蒲松龄先生说:“当年征骡马运粮那事儿,十个县令里有七个家里塞满了抢来的好牲口,像杨县令这样成百上千地囤牲口当‘骡马贩子’的,除了长山县,别处还真不多见。皇上那么圣明,疼惜老百姓的力气,拿百姓一样东西都得给足钱,哪知道底下办事的人能坏成这样!猫头鹰这东西,人见了最烦它叫唤,小孩见了都朝它吐唾沫,觉得不吉利。可它这会儿的笑声,跟凤凰叫一样金贵呢!”
古瓶
淄川县北边有个村子,井里没水了。村民甲和乙用绳子吊到井里淘沙子。挖了一尺多深,挖出个骷髅头。不小心碰破了,发现嘴里含着金子,俩人高兴兴揣进腰包。接着挖,又刨出六七个骷髅头,全敲碎了,啥金子都没有。旁边倒是有俩瓷瓶、一个铜器。那铜器老大了,俩人合抱才围住,得有几十斤重,边上带俩环,不知道干啥用的,表面锈迹斑斑怪古旧。瓷瓶也看着年头不少,不是近代的玩意儿。
等从井里爬上来,甲和乙都断了气。过了会儿乙缓过来了,说:“我本是汉朝人,赶上王莽篡权那会儿天下大乱,全家都投了这口井。当时身上带了点碎金子,就含在嘴里,本来也不是下葬用的陪葬品,我们全家都含着呐!你们咋把我们脑袋全敲碎了?这事儿太可恨了!”大伙儿赶紧烧了香纸给他赔罪,答应把尸骨好好安葬,乙这才彻底缓过来;甲就没救过来,直接死了。
颜镇有个孙秀才听说这事儿稀奇,把那个铜器买走了。举人袁宣四得了一个瓷瓶,这瓶能预报天气:瓶身上要是出现个湿点儿,刚开始像小米粒儿,慢慢变大变满,不出多久准下雨;等湿点儿退了,天就放晴了。另一个瓷瓶落到张秀才家,能显示农历日期:初一那天瓶上先冒出个豆大的黑点,跟着太阳一天天变大,十五那天黑点能把瓶身全盖住;过了十五又慢慢消退,到月底就恢复原样了。因为在土里埋得久了,瓶口粘了块小石头,怎么刷都弄不掉。张秀才敲掉石头,结果瓶口磕缺了一小块,成了件遗憾事儿。不过把花插在这瓶子里,落花之后居然能结果,跟长在树上的一模一样。
元少先生
韩元少先生还是秀才的时候,有天突然来个差役,说:“我家主人想请您去当教书先生。”可压根没递名片。先生问他家主人啥来头,差役支支吾吾说不清,就捧出绸缎和厚礼,排场特别大。先生就答应了,约好日子。到那天,果然派马车来接。一路走的全是没见过的道儿,忽然看见宫殿楼阁,下车进去,看着像王府气派。
到了书房,酒菜摆了一桌子,没人陪客,就喊他自个儿吃。吃完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公子出来拜师,长得那叫一个清秀。行完礼,公子就去别的屋子,到上课时候才来书房。这公子特别聪明,先生一讲就懂。可先生一直不知道他家到底啥背景,心里直犯嘀咕。
书房有俩书童伺候,先生私下问他们,都闭口不答。问“你家主人呢?”就说“忙呢”。先生磨了好几次,书童才带他到一处,听见里面有打人的声音。他从门缝一瞅,嚯!只见一个王者坐在殿上,台阶下全是剑树刀山,分明是阴间的场景!先生吓傻了,刚想退回来,里面就知道了,立刻停了刑罚,把鬼差都赶走,喊书童进去。
书童脸都白了:“我带您来,闯大祸了!”哆嗦着跑进去。那王者发火说:“怎么敢带人偷看!”拿大鞭子把书童抽了一顿,才喊先生进去,说:“不露面,是因为阴阳两路。现在您知道了,没法再留您。”说完给了他一大笔酬金,还说:“您将来是天下第一的人才,就是眼下还得受点苦。”派穿青衣的小鬼骑马送他回家。
先生路上直犯嘀咕:“我是不是死了?”青衣小鬼说:“哪儿能呢!您吃的喝的都是阳间带来的,不是阴间玩意儿。”回来后,先生又熬了几年苦日子,后来果然中了会元、状元,王者的话全应验了。
薛慰娘1
丰玉桂是聊城的穷书生,穷得压根没活路。万历年间闹大饥荒,他光棍一个逃到南边,等往回走时,到沂州地界就病倒了。咬着牙走了几里地,到城南乱葬岗子旁,实在撑不住,就靠着坟包躺下了。恍恍惚惚跟做梦似的,到了个村子,有个老头从门里出来,把他拉进屋。屋里就两间破房,摆设也简陋。屋里有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长得清秀又文雅。老头让她煮了柏枝汤,拿粗陶碗盛给客人。
老头问他老家在哪、多大年纪,听完后说:“我姓李,老家在平阳,流落到这儿三十二年了。您记好我家门户,以后我家子孙要是来打听,就麻烦给指个道,老夫不忘您的恩情。这是我义女慰娘,模样不丑,能配给您。等我家后人来了,就让他们给你们主持婚事。”丰玉桂一高兴,赶紧作揖:“我今年二十二,还没娶媳妇。您肯赐婚当然好,但上哪儿找您家人传话呢?”
老头说:“您就住北边村子里,等一个多月,自然有人来,只求您别嫌麻烦。”丰玉桂怕他说话不算数,干脆挑明了:“跟您说实话,我家穷得四壁漏风,就怕将来事与愿违,中途被人嫌弃,那可太丢人了。就算不成亲,我也会守信用,但您何妨明说呢?”老头笑了:“您要我发誓吗?我早知道您穷。这门亲不单为您,慰娘孤苦无依,我托付很久了,不忍心看她流落,才许给您,怎么还怀疑我呢!”说完拽着他胳膊送出门,拱手关上门就走了。
丰玉桂一激灵醒了,发现自己还躺在坟包边,太阳都快正午了。他慢慢爬起来,跌跌撞撞进了村。村里人见了他都吓一跳,说他在路边躺了一天,还以为早死了呢!他这才明白梦里的老头就是坟里的人,嘴上没说破,只求借住。村里人怕他再死了,没人敢留。正好村里有个同姓的秀才,一打听,原来是他远房叔叔。叔叔高兴地把他领回家,喂药治病,没几天就好了。他把梦里的事一说,叔叔也觉得稀奇,就俩人坐着,等着看接下来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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