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薛慰娘2、田子成(2 / 2)
细问之下,才知道殷富打死的人叫什么——竟然就是那个划船的冯某!众人又惊又叹,跟殷富说了前因后果,他才知道自己杀的是害死母亲的仇人,越发高兴,就安心在李家当差了。薛寅侯后来一直住在女婿家,女婿给他娶了媳妇,老两口还生了一儿一女呢。
田子成
江宁有个叫田子成的,有回过洞庭湖时翻了船,淹死了。他儿子田良耜,明朝末年中了进士,那会儿还在襁褓里呢。他媳妇杜氏听说丈夫死了,直接服毒自杀了。良耜是靠庶祖母拉扯大的,后来考了官去湖北任职。才干了一年多,上头派他去湖南处理公务。他走到洞庭湖边上,想起老爹当年死在这儿,哭得不行,直接打道回府了。回来就跟上头说自己能力不够,请求降职,最后被降成县丞,归汉阳管,他一开始还不想去,直到上司硬逼着才上任。可他当官后总在江湖上晃荡,压根不把官职当回事。
有天晚上,他把船停在江边,听见远处传来洞箫声,调子抑扬顿挫的,挺好听。他借着月光顺着声音走了半里多地,看见野地里有几间茅草屋,屋里灯光一闪一闪的。他凑近窗户偷看,见里头三个人正围着喝酒呢:上座是个秀才,三十来岁;下座是个老头;旁边吹箫的是个年轻人。一曲吹完,老头直拍手叫好。秀才却面朝墙琢磨事儿,好像没听见。老头说:“卢十兄肯定有好作品,来首长篇的,让我们一起欣赏欣赏。”秀才这才吟道:“满江风月冷凄凄,瘦草零花化作泥。千里云山飞不到,梦魂夜夜竹桥西。”声音别提多悲怆了。
老头笑着说:“卢十兄又犯老毛病了!”说完递给他一大杯酒,“我老糊涂了,作不出诗,唱个歌助助兴吧。”接着就唱了首“兰陵美酒”的曲子。唱完,满屋子人都乐了。那年轻人站起来说:“我看看月亮斜到哪儿了。”一出门看见田良耜,拍手笑道:“外头有人!咱们刚才的疯样全让人看见了!”说着就把良耜拉进屋里,互相作了个揖。老头让他跟年轻人对坐着。良耜端起酒杯一摸,酒是凉的,就推辞不喝。年轻人赶紧点起芦苇火把热了酒再递给他。良耜也想让随从去买些酒来,老头死活不让。
闲聊时,老头问起良耜的家世,良耜就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老头一听,赶紧起身行礼:“原来是我们家乡的父母官啊!我姓江,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又指着年轻人说:“这是江西的杜野侯。”再指着秀才:“这是卢十兄,跟您是同乡。”可那卢十兄自打见了良耜,就挺傲慢,不太懂礼貌。良耜就问他:“您老家住哪儿啊?这么有才华的人,怎么从没听说过呢?”卢十兄叹口气说:“我在外漂泊太久了,连亲戚都不认识我了,真是可悲啊!”说得特别伤心。
老头摆手打断说:“好不容易遇见贵客,不喝酒行令,唠叨个不停,听得人烦!”说完自己端起酒杯,又说:“咱行个酒令吧,每人掷三个骰子,按点数说个典故,得合‘相逢’的主题,说不出来的罚酒。”他先掷出幺、二、三点,唱道:“三点加幺二,点数有相同——就像范巨卿三年后赴鸡黍之约,这叫‘朋友喜相逢’!”
轮到年轻人,掷出两个二和一个四,他说:“我没读过多少书,只能说些俗典故,别笑话啊。四点加双二,点数也相同——就像刘关张在古城聚义,这叫‘兄弟喜相逢’!”接着卢十兄掷出两个幺和一个二,说:“二加双幺,点数相同——就像吕向双手抱老翁,这叫‘父子喜相逢’!”
最后轮到良耜,竟跟卢十兄掷了一样的点数,他说:“二加双幺,点数相同——就像茅容用两盘菜款待郭林宗,这叫‘主客喜相逢’!”
酒令行完,良耜起身告辞。卢十兄这才站起来说:“同乡的情谊还没说上几句,咋就急着走?我有话想问,能不能多待会儿?”良耜重新坐下,问:“您想问啥?”卢十兄说:“我有个老友,当年在洞庭湖淹死了,跟您是同族吗?”良耜惊道:“那是我父亲!您怎么认识他?”卢十兄说:“年轻时我俩交情好,他去世那天,只有我看见了,还收了他的尸骨,埋在江边了。”
良耜顿时掉泪下拜,求他指认墓地。卢十兄说:“明天来这儿,我指给你。地方也好认,离这儿几步远,看见坟上长着十根芦苇的就是。”良耜抹着眼泪,跟众人拱手道别。
回到船上,他整夜没睡,越想卢十兄的话越觉得有蹊跷。天刚亮就赶过去,却发现昨晚的茅屋全没了,吓得够呛。他按卢十兄说的地方找去,果然找到一座坟,坟头长着一丛芦苇,数了数,正好十根!他突然明白:“卢十兄”的“十”,原来就是指这十根芦苇啊!昨晚遇见的,分明是父亲的鬼魂!
他向当地人打听,才知道二十年前,有个姓高的老头家境富裕又行善,凡是捞到溺水者的尸体都会安葬,所以这附近有好几座坟。良耜挖开坟,背起父亲的尸骨,直接辞了官回老家。
回家后他告诉祖母,描述起卢十兄的模样,祖母说跟他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再一想,那江西的杜野侯,原来是他十九岁时淹死在江里的表兄,后来表兄的父亲搬到了江西。又想起母亲杜夫人去世后,就葬在竹桥西边,难怪卢十兄诗里会写“梦魂夜夜竹桥西”!只是那姓江的老头到底是谁,终究没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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