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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和钦哉山的过去不同, 黎述确定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地方。
恢宏的建筑,反光的地板,不符合废土的明亮巨大吊灯。
宛若旧世纪殿堂般的内庭精致又美丽,简单的扶手上都雕刻着细致的花纹。
巨大的怪物神像倒掉在内厅的顶部, 似乎镇压着什么东西。
顺着头像向下, 巨大的金色笼子摆在内厅正中央,背后巨大的窗户照射进笼子, 有仪式感般地净化着罪恶。
在笼子里, 金链子穿透白皙的琵琶骨, 锁住青年的脖子,一条短短的锁链吊在笼子的顶部,禁锢着美神的头颅,不能动弹半分。
只露出光洁的背影,惹人瞎想。
美神的脸还很熟悉, 就在不久前,他在幻境之外还系着围裙, 为黎述准备午饭。
林徊怎么会在她的幻境里出现, 而且是这幅模样。
他就像被人争夺的战利品, 掳回来之后关进高塔, 让他被打上自己独有的标记,供主人玩乐。
锁链上刻印着繁琐的花纹, 顺着垂落的头颅,穿过琵琶骨的右肩北面, 熟悉的金纹印记在阳光下闪着碎碎的金光。
黎述走上一级台阶, 脚步声在殿堂里响起回声。
林徊背对着黎述, 在金链的牵扯下无法回头,只是不安地挣动了一下身体, 露出满身的枷锁。
他的双手被死死箍在身后,流畅的肩线连接脊背,身姿笔直。双手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他的手指也被拷进束具,无力地垂在身后臀部。
双腿跪坐在囚笼中央,从笼子里延伸出来的锁具扣住膝盖和脚腕。脖颈间的锁链和腿上的刑具相互拉扯,将人不上不下的控制在原地。
坚不可摧的枷锁在碰撞中响着清脆的声音,像拨动囚徒的筋络,在疼痛中逼迫他屈服。
口中咬着一颗华丽的宝珠,细细的锁链勒紧嘴唇,在两头残忍地穿过林徊细小的耳洞,如耳环般点缀在耳垂,并连接宝珠戴在他的脸上。
如漂亮的饰品。
但宝珠中间,有一把精致的金色钥匙插入其中。
摆放囚犯的人有自己的恶趣味,将牢笼的钥匙嵌入宝珠里。
让他知道自己衔着逃生的希望,靠着自己的力量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
在这种难堪的姿势下,林徊的脸竟也美的犯规,他没有柔和的五官,可这种冷硬的线条,搭配牢固的金色锁链,有一种将硬骨头强行敲碎的残忍之美。
若说和往日的林徊有什么不一样。
大概就是那柔顺的长发,顺着手臂安分地垂落下来,一直铺到臀部。
在微微挣扎的时候,发尾会轻轻擦过手指和尾椎骨,触发难以形容的痒意。
真是犯规的长相。
黎述的脚步一直在他背面,这种被不明的视线注视着的感觉格外令人羞耻。
每一声脚步都在踩踏他的尊严。
黎述在笼中人紧绷的身体下,慢慢转向他的正面。
他全身的肤色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原以为这种状态下,面前的人该是一副如狼似虎的模样,但黎述眼神如常。
反而显得他的担忧不可描述。
黎述的手从笼子栏杆之间穿过,向林徊的脸探过去。
陌生的触碰让他下意识瑟缩一下,但他很快意识到,如此微弱的抵抗根本无济于事。
黎述的手顿了一下,先是如以往那样,将手落在跪坐之人的发顶上揉了揉。
然后接近他的嘴唇,单手扣住他的下巴,大拇指掰下宝珠中的金钥匙。
他口中还衔着宝珠,但钥匙已经落在黎述手里,能明显察觉到,他的视线紧紧盯着黎述的手心,随着手的收回,又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黎述握紧被口腔暖得温热的钥匙,从金笼的旁边绕过去。
林徊忍不住呜咽两声。
他害怕陌生人取走他的钥匙,将他一个丢在这里不管不问,又害怕这个女人拥有了钥匙,自己会落入更惨的下场。
就在他以为女人已经离开了的时候。
背后的笼子突然响起了开锁的声音,锁落在地上,女人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她扯下了殿堂华丽的窗帘,大片大片的阳光暴露进来,窗帘从头顶盖住他全身,然后在他的脑袋的位置掀开一小块。
突然被黑暗笼罩的林徊有些惊慌,但很快从头上透出亮光,露出视野。
她在林徊前面蹲下。
“不管在哪里,你好像永远都很惨啊。”
林徊不明所以地望着她,被这样琉璃般的眼睛凝望时,总让人心神一颤,沦入欲海中。
黎述却没有往常那么沉浸,伸手耐心地解开他耳垂上别着的细链。
宝珠虽然扣在他口中,有下巴拖着重量,但两边拉扯地很紧,久而久之,耳垂很红,耳孔还泛着血色。
另一只也摘下,宝珠从合拢的嘴唇中取下。
虽然获得了部分自由,但颌骨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一时间脸部酸痛,说不出一句话。
其他的锁链虽然坚固,但她很轻易地掰断,将林徊从跪姿中解放出来。
他全身没力气,控制不住前倾,被黎述稳稳接住。
琵琶骨中穿行的锁链不好取出,只能暂时作罢,远远的看,像从身体里长出来的装饰。
在扶他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脚腕处紧勒住的锁扣,还有一根铁棍从骨头里穿过去,强行钉穿脚踝固定在原地。
这次黎述没手软,环住林徊的手从他背面抱过来,手指塞进他的口中。
林徊还没搞明白她的意图,黎述另一只手毫不留情一拔,吃痛的青年本能用力咬在她的手指上,眼眶里溢出莹莹泪光。
黎述面不改色,等他咬完了,再收回手指。
青年依偎在她怀里,比往常还要脆弱。
“还能走吗。”黎述低声问。
林徊尝试着活动脚踝,疼的脸色一白,整个人都没有了血色。
黎述用窗帘将他裹紧,将人打横抱起,穿过象征臣服的囚笼,从陌生的殿堂一路走出去。
穿过大门,是熟悉的基地建筑,一排排竟然有序的守卫军,在见到黎述的时候,没有人表现出对她怀里人的好奇,神色如常问好。
“黎队长。”
“黎队长好。”
黎述看了一圈,都是不认识的面孔,或者说,她已经忘记了他们。
怀里的人倒是有几分局部和尴尬,用窗帘悄悄盖过脸,掩盖通红的脸色。
长发顺着黎述的手肘垂落着,冰冷丝滑,包围着她的胳膊,是从未有过的触感。
既然是记忆中的基地,她便顺着陌生的殿堂,朝高大的地标建筑主楼走过去。
录入熟悉的身份验证,走进记忆中的主楼生活区,在地底二层。
进入不大不小的双层居所,她顺手呼叫了废土医生,然后将一言不发的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黎述坐在床边:“你休息一下,明天告诉我住在哪里,我明天送你回家。”
转身离去之时,一只手拉住她的衣摆。
林徊用窗帘捂到胸口,轻声问:“你不要我了?”
黎述面对着他蹲下来:“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你就是黎队长。”
他刚刚一路过来的时候,都听见了。
声音又显得有点儿委屈:“那我不是被他们送给你的礼物吗。”
黎述面色不变,保持微笑。
这个幻境,玩这么大的吗。
为了搞清楚这个幻境里是什么样的世界观,黎述安抚了他几句,给他找了几件自己的睡衣,准备自己出去逛一圈。
林徊身形比黎述大一点,再加上是很明显的女式睡衣,勒在他身上就又可怜又憋屈,又带有不易察觉的诱惑。
黎述捂住了眼睛,拍了拍脑袋。
在等废土医生来的时间里,他沉沉地睡过去。
人造灯光下,她关上房门,门铃刚好响起。
本来以为是废土医生,但提着药箱的精神力者身后,还有一个面容熟悉的男人。
前任城主叫于祝,他长相面善,和现任城主的面相有几分相似。
只有细微的区别,但眉峰一弯,颧骨一高,鼻梁又挺了些,就莫名觉得这个人值得信任。
“于祝……叔叔。”
黎述侧身让废土医生先进去,那个高大的男人爽朗一笑,用力拍了拍她肩膀。
“怎么样,听说你得到了一个礼物。”
听到这个新颖的词汇,黎述不由得挑了挑眉。
她更加确定,幻境的两位布置者根本读不到她的记忆,只是用诱导发让阵眼扰乱入阵者的内心,自己编织出错乱的东西来。
“为什么是送给我的。”
“当然是因为你打败了敌人。”于祝钻进她的住宅,以一种舒适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你看起来不满意?”
“不……”黎述否认这种猜测,在这种情境设定下,如果拒绝这种馈赠,那么礼物的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我很喜欢。”
无论是遣送回去,还是顺延着送给其他人,都让人心里不太舒服。
“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呢。”
房间内突然响起东西碎裂的声音,于祝和黎述同时向楼上看过去。
于祝先一步站起来:“看来你的小礼物有点不太听话,我就先不打扰了。”
他把帽子摘下来理了一下重新戴上:“关于北区的事情我回头还要在找你聊聊。”
“行。”黎述把门关上,直接从原地消失,使用精神力瞬身上楼。
拧开门把手,带着口罩地废土医生正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碎掉的药物。
林徊戒备地退到床里面,凶狠地瞪着人,肩膀上的锁链因为拉扯已经将床单染红。
废土医生换了一双手套,回头对黎述说:“病人并不配合治疗,麻烦监护人控制一下。”
黎述向前走一步,林徊就后退一步。
但这间卧室一共也没有多大,他用手支撑着爬行移动,很快就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还没等他找别的出口,黎述伸手拽住床单,连人带床单拖过来,很快制服了他。
左腿踩在地面上,右腿压住他的膝盖上,双手分别压住两只手,睡衣在混乱中从肩膀滑落,露出带着血色的链条。
他的手腕撼动不了,只好把头偏去一边,凌乱的长发遮住视线,林徊咬着下嘴唇不肯屈服。
“医生,好了。”
黎述把人控制得死死的,医生这才有了发挥的余地。
先是将链条从青年的琵琶骨七恶峮污二司酒零八一久尔追更最新肉文上取出来,他蹙眉咬唇,疼到极致时浑身都在发抖,生理泪水被刺激地流淌出来,想伸手拭去,腕骨被黎述攥地生疼。
药物覆盖上伤口,废土医生独有的治愈型精神力温和地将他两边琵琶骨包裹起来,再去处理脚腕上的伤口。
治愈型精神力不仅能疗伤,还能软化病人紧张的情绪,催发睡意。
林徊的力气逐渐抽离身体,歪着头,昏昏欲睡。
黎述松开手,理了一下他的头发,才发现林徊的额头全是细汗,唇色也白得吓人。
趁着林徊睡着,废土医生才告诉她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送他过来的人估计想置他于死地,脚上的锁链不仅穿过了脚踝,还分别拆掉了两足的跟骨。
就算外伤治好,少了一节骨头的人也没办法重新站立起来。
比当初在幻境在捡到林徊的时候还麻烦。
不过倒也不用担心他到处乱跑,每次都把自己当成可以牺牲的砝码,然后带一身伤回来。
半梦半醒间,林徊听见废土医生的声音。
“不过就是一个解腻的玩意儿,腿又不好,不如卖了,旧人类很值钱。”
女声淡淡的反驳:“下次别说这样的话了,我不爱听。”
那个人噎了一下,能在林徊面前放肆,但不敢得罪黎述。
昏昏沉沉的林徊想睁开眼睛,却徒劳无功,带着一丝心安再次沉入黑暗。
再次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林徊似乎也了解到如今的处境,他无论想做什么,好像都必须征得黎述的允许和帮助,一时间,浑身竖起的刺都软化了很多,也不敢惹她生气了。
黎述把林徊留在家里,主楼一路向基地东门转了一圈。
这次才发现,天空很蓝很蓝,空气也很好闻,街上走路的幸存者各个腰板挺直,不像饿了很久的样子。
到城门口的时候,发现城门大开,没有设关卡,幸存者们来来往往,城外也有很多人走动。
实际上不应该是这样的,感染者随时会突袭,人们躲着不敢出去,外面的人进来也要严查。
守门的人见到黎述,恭敬地行了个礼。黎述便两三句把他的话套出来,心里有了数。
北区冰块溶解,出现了很多旧时代的人。一个是这片大地曾经的主人,一个是现在掌控世界的精神力者,双方爆发了战争,林徊就是旧时代的作战主力。
黎述带领基地击败了旧时代的势力,解放了感染源,北区将林徊送来和解,感染时代彻底结束,废土自此开始重建,所有事态都在像很好的地方发展。
黎述按照幻境走势,找于祝安排了俘虏和重建事项,最后回到家中。
在这个世界里,好像曾经去寻找的答案和努力的目标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功成名就,威名赫赫,世界已经肃清,甚至不用想就自动有人将美人送上,把他栓在她身边。
剩下的时间,似乎只需要享受人间至乐即可。
门锁咔哒一声,从外面打开,露出人工走廊的灯光,半落座在光影里的美人向着发声处静静投来一眼。
又在她经过的时候,伸手勾住了她的腰。
缠绵的呼吸在两人渐缩的距离中一深一浅,林徊借着力将下巴搁在黎述的肩膀上,脚站立不稳,黎述就伸手托住他的身体。
他生疏的去挑动黎述的神经,试图在她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
黎述手抵在他的脑袋上,将林徊的脸推开一段距离。看着他茫然的表情,没忍住摸了一把柔顺的长发,舒适的手感让她找到一种给乌谛梳头的感觉。
他是被送给她的礼物,却找不到她的眼里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只有带着距离感的维护。
怎么会这样呢。
林徊落寞地退回沙发,变成一个缩着头的鹌鹑。
摒弃所有外物,只存在于二人之间的生活在不断重复,这里的林徊就像专门为黎述打造的人偶。不会惹她生气、不会让她着急,一切往最完美的伴侣上发展。
他会依赖黎述,让她抱着走来走去,在无助的时候示弱请求。情动时本能的亲近黎述,却一直得不到想要的。
在基地不知过了多少天,他们之间却始终有一条隔阂。
被噩梦惊醒的深夜,他从床上爬起来,用手肘匍匐前行,长发如尾拖在身后,推开黎述的门。
他被吓坏了,被囚禁的旧梦和拆骨之痛一直钻进他的脑子里,他是一只快要渴死的鱼了,但拯救他的人却一直不肯喂给他水分。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下来将他抱上床。
他仰面倒在床上,将黎述拉扯进床上,指尖嵌进肉里,身上的衣料一层层剥离,再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黎述用床单将他全身裹紧,只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头。
舒适的布料不会磨损他的皮肤,只是像在巢xue里一样,被温暖的茧裹住了全身。
“怎么了,吓到了吗。”黎述听到了外面轰隆隆的雷声,眼神清明没有沉溺,温和地安抚着受惊的情绪。
他恼火地想冲破束缚,只是在床上滚了一圈:“你松开,我胸闷。”
黎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在他下意识的回避中,扯开了浅色的布料。
下一刻,不死心的少年将黎述紧紧拥住,抱着飞蛾扑火的决心,火热与极寒相互依偎,要将女人冷却的情绪拽进自己的深渊里。
急促的呼吸,直白的渴望,黎述最后还是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双手举过头顶。
青年呼吸轻颤:“为什么……”
他就像一只快要被遗弃的小猫,眼眶里晶莹剔透的泪珠忍不住地打转,却说什么都不肯降下来。
黎述伸手拢上他不服帖的衣料,将他最贴身的一件衣服扣上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夜深了,睡吧。”
她拒绝的仿佛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林徊咬着牙,泪水终于顺着眼角落在黎述的手背上。
感受到发烫的泪水,黎述突然目色一凝,向后一退站了起来。
林徊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拖着不能行走的腿,半跪在她面前。
重力一瞬间失去,身边的物件被像被刀片割成一块块的,从两人身边尽数散落,视线铺满了红红绿绿的色彩。
重力失衡,似乎走进了幻境中的幻境,两人在黑洞中不停降落。他扑向黎述,扯住了她的衣领,将人在空中拉过来。
林徊的脸上都斑驳的泪痕,模糊的云层在较低,浩瀚的大海在头顶。水面平静但天空电光闪烁,数不清的鸟雀飞翔在二人之间。
幻境编织受到阻碍,在中心人物意识崩溃下,整个世界也在逐渐崩塌,幻境的逻辑链条整个崩坏。
林徊的长发在空中飞舞,人一点一点向云端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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