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催泪洋葱(1 / 2)
第33章 催泪洋葱
阴风阵阵, 腥气扑鼻。
“呃……咳。”于铯冢确实喜欢各式各样的女人,但是被女鬼表白倒是头一次,当即怕得不住咳嗽, 可是他脑袋随着咳嗽微摇的样子, 反而被于夫人当成了默认。
于昌氏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哽咽道:“妾心似君心,蒲柳硬如磬。于郎, 是不是这个贱人勾引你!”
于铯冢点头如捣蒜,看也不看脚边死相凄惨的新娘尸体, “是是是,都是她勾引的我。”
“当初也是那个吃里扒外的贱丫鬟冲你抛的媚眼,对不对?”
于铯冢:“对对对,都是晓红一直给我抛媚眼。”
“我就知道, 于郎心中只有妾身一个。只是你心软又孝顺, 忤逆不了长辈的要求, 只能痛苦地答应娶她们。”
于铯冢:“嗯嗯嗯, 我没办法拒绝长辈。”
“既然于郎这样思念妾身,可、可愿同我再续前缘,一起做鬼?”于昌氏过于紧张,比汗珠还大的尸水滴落下来,刚好砸到于铯冢的手背上。
他没听清, 麻木地机械式回答:“这当然,我肯定愿意和你一起做……做鬼?!”
于铯冢的声音骤然拔高,像是只被掐了脖子的瘸腿鸭子, 瞪大了两只眼, “做鬼,夫人……呃, 昌娘,这个、这个是不太行的。”
应止玥没忍住,笑了一声。
好在,伥鬼构建的幻境里,男主人公自然不可能听到任何雌性的声音。
在于昌氏失落的目光下,于绝嗣这时候也不嫌弃对方手上黏糊糊的尸水了,一把握住它们,情真意切道:“昌娘,我也想下去陪你。可是,你也知道我父母就只有我和大哥两个儿子,如今大哥下落不明,于贵妃也只有我一个弟弟能依靠。我下去陪你不要紧,可是我是于家下一代中唯一的爷们,是于家的未来。昌娘,我实在不忍于家的百年基业毁在我手里啊。”
说到最后,哽咽的声音都要带颤音了。
应止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别说是人了,连鬼也是造骗不误啊。
于昌氏泪水涟涟,刚才手刃小姑娘的狠毒劲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感动地拉着他的手一起哽咽:“我的于郎,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于郎。”
她再次看向地上躺着的新娘尸体,眼中的憎恶逐渐消散,转而变成了动情的坚韧:“于郎,你放心,于家的事情我会帮你的。”
时有传言,贱男人猛于虎,被男所噬却受趋于男者,谓之伥鬼。
昌十四成为了于夫人之后,就变成了伥鬼。
但说来也是奇怪,幻境完全是由于昌氏自己构建的。
说明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也知道于绝冢不可能答应她的要求。
可即便如此,于昌氏的一腔怨火还是尽向这些无辜的女子扑泄,她们死了也不放过,还设了榉木还魂阵。伥鬼将地上的新娘炼化成木偶,钉在庭院里巨大的榉树下,枉死的新娘指尖抽搐,被抽出源源不断的痛苦来,这痛苦化成了力量,反而哺向于铯冢。连同于昌氏自己的魂魄也被牵连牺牲,只为了帮懦弱无能的丈夫平步青云。原来,于家的富贵并不是依靠于家的二公子,而是因着他和于夫人而无辜死去的女孩子们。
纯纯的损人不利己,怨不得这几年是有运河枯竭,民怨沸腾,怕不是这些河水全灌在了于昌氏的脑子里。
应止玥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这些少爷、公子都喜欢娶妻了。
——这谁不喜欢?
她也喜欢。
紧闭的婚房霍然打开,旧年的尘灰徐徐呛进来。
应止玥终于能看清于昌氏宅子的后院,她之前听到的痛吟也果然不是错觉。
这些深沉古木不再是树木,而是钉在原地苦苦挣扎而不能的无数新娘,她们手脚被捆束住,腿被藏在树根下,嘴上还贴着十字的封条。
脖颈被勒断的,被投入湖中活活溺死的,从高空坠下五脏六腑皆粉碎的……
“你们是在找连枝吗?”忽然,一道微哑的低声传入耳廓。
一棵焦糊的榉树映入眼帘,应止玥蓦然想起刚到代城时遇到的送嫁队伍,晚上的时候大火绵延不绝,以及死于非命的孙屠户一家。
眼前的木偶已经被烧糊,露出的皮肤都是大火舔舐而过的焦糊色,但是嘴唇上本来封着的十字封条也被火烧尽,反而露出一条小缝可以说话。
她的身体被束缚在后院里,于是连视线也只能投向上面四方的天,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她曾经就在我旁边,我们刚碰到的时候,还送了我一块梅花糕。”木偶笑了,指了指旁边矮墩墩却很稚嫩的一棵树,“我总盼着她有一天能回来。可她……”
“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的,她逃出去了对吧?”
应止玥随着她指尖朝向的方向看过去,其余的树都是泛着深重死气的猩红色,唯有这颗矮墩墩的树只留下阴影,树影的颜色已经变成半透明的灰色,也并没有什么木偶。
“连枝比我们幸运,不知为何可以挣脱掉这条枷锁,出去转世投胎。”
木偶的嘴唇还被强行拉扯成微笑的形状,眼睛却带着些悲伤,“我、我的娘亲和爹爹,还好吗?”
她眼中带着期盼,似乎这是支撑她苦苦挣扎的最后一点盼头。凭借着亲人,她才能熬过宛如炼狱一般的时光。
于昌氏为人狠绝,为了保证于绝嗣的官运亨通,也是防着人复仇,不仅是朱朱一家,这些新娘的亲眷能杀的都杀了。
酒醉后碎嘴讲究于绝嗣的商人要杀。
胆大包天,竟敢上折子弹劾于绝嗣的更要杀。
凡是阻了夫君的路的,都要杀。
不留一个活口。
但凡有点人情味的人,恐怕都会说出善意的谎言来欺骗这个木偶。
不过应止玥到底是变成了厉鬼,不再是人,因而干脆道:“他们已经死了。”
木偶眼中的悲伤一熄,瞬间燃烧成狰狞的怒气,大火的力量瞬间欺过来,像是要将应止玥也烧化在这个鬼气森森的庭院里。
但是应止玥视若未见,只安静地看着她。
木偶眼中的怨恨和痛楚成倍增长,苦涩的烧焦味道已经侵入鼻翼。就在应止玥也以为她真的要动手的时候,木偶却冷不丁说了话:“你倒是很诚实,那我也对你说实话。”
她伸长了脖子,想要往四处探看,但是又因为被树枝所束,不得以困在了原地,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嘎声音,“我知道连枝和你们在一起,你没有带她过来吗?”
“我本来是很希望她回来的。”
木偶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不仅是她,我希望你也可以来陪我。”
似乎为了回应她的话,周遭的榉木尽数摇曳起来,树影婆娑,发出沙沙的声音,在阴影笼罩的于家庭院中,更显诡谲可怖。木偶新娘们动也不动,只直勾勾地看向他们。
陆雪殊神色微凝,刚要上前一步挡在应止玥前面,却被她捞住袖子制止了。
正值芳华的小姑娘满怀期待地登上婚轿,本以为可以与夫君琴瑟和鸣,过上幸福温馨的快乐日子,却莫名其妙被伥鬼索命,却连死后都不能安息,只能永久地困束在这里,怨恨的力量却用来滋养最痛恨的人。
最善良乐观的姑娘也会生出恨意,厉鬼全凭仇恨驱使,又畏惧寂寞,不讲什么温情,本该是希望还能有另一个倒霉的姑娘也来尝尝她们的滋味,品尝一下她们的苦楚。
再告诉这些倒霉的女孩子,说这就是每个女人都应经历的。
——本该,本该是这样的。
木偶的眼睛浸润着仇恨,因为要昼夜不休地被抽取力量,她们只能循环往复地重复死去当天所经历的一切,才能不断地衍出痛苦,“可我又想,这不就成了骗自己吗?我生前的时候是昏了脑袋才成婚,总不能死了之后又要骗自己,也成了一只伥鬼吧。”
应止玥赞同:“是啊,做普通的厉鬼就算了,可还是不要做伥鬼。”
“伥鬼长得太丑了。”
木偶:“……”
木偶沉默了一瞬间,忽然笑起来,嘶哑的七鹅群八爸三另七绮吴伞六吃肉停不下来声线也显出几分脆甜,“女人不骗女人,我不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但是我们可以帮你,只需要你帮我们做成一件事。”
应止玥:“什么?”
树影婆娑,所有的榉树叶都在摇摆,静谧的后院也显得嘈杂起来。
木偶的语调轻轻,却很决绝:“你要彻底杀掉我们。”
投胎转世最好,到十八层地狱历劫算得上好事情,可是魂飞魄散也没关系。
她们什么都不要,只是再也不想呆在于家宅子的庭院里。
-
将整个庭院荫蔽住的树影亭亭,完全暴露在灰色的天空下,带着种阴气森森的可怖感。
可同样是这些树木的枝条,此时一点一点地扭成一股绳,在雾蒙蒙的阴天中游走着,在寻找着某个突破的契机。
新娘木偶们都暮沉沉地钉在原地,暗红的血代替汗水从额头流向被封住的嘴唇,最后颗颗坠入到携着的五刑玉也开始跟着闪烁,雪白色的魂气朦胧柔软,似乎要顺着温润的玉体飞泄出来。
“刺啦——”
延伸着淡白色的雾气,灰暗色天空的最薄弱一处倏地凝固住。骇人的死气翻滚,忽的裂开一个小口,露出晴空的蔚蓝色。
虽然口子很小,但是却明亮地闪烁着。
这就是不可多得、恐怕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应止玥也不再废话,手里拿着的五刑玉魂气翻滚,拽着陆雪殊向上飞。
身后是浓重的树影翻滚,本是不祥的血红色,可是放在此情此景下竟也让人觉得安心。
树枝拍打交错,发出“噼啪”的焚烧况味,然而这鬼域的主人从刚开始就没有丝毫动静,任由他们离开此地。
难道是她放弃了?
应止玥在碰到天空边缘的时候,若有所觉,侧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的鬼域。
鬼域森森,宅子□□院里种植的榉树已经缩成小小的点,而端坐在宅子中的于昌氏却不动声色,嘴唇敛平,发丝绾起,散发着仇恨的眼睛在和她对视。
发现了应止玥的视线,她咧开嘴,诡异地一笑。
——逃不掉的,你们都要死。
应止玥眼神一凝,可也没再多说,两个指头捏住天空的缝隙,捏住陆雪殊的手腕,侧着身子从极小的口子中挤了出去。
……
“咣。”
两人从空中摔落在老旧的榉木底板上,因为下坠的时候速度过快,还就地翻滚了几圈。
应止玥被粉尘呛得咳了一声,转头想去看陆雪殊,刚擡起手,却听到腕上传来“铃铃”的铃铛声响,同时耳边传来他的低低闷哼。
龙凤烛摇曳出暖黄的光线,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因为刚才这番动作,他的头发深色如墨,却不知何时不小心绕在了她的手腕上。
幛幔柔软,香袋中散发着幽幽的还魂香,窗棂上贴着通红的“囍”字,桌台上还放着供新娘子解饥的点心果子。
应止玥把他的发丝解开,眉毛微蹙,“我们这是还没从鬼域出来?”
“已经出来了,姑姑。”陆雪殊率先站起身,也不忌讳什么,直接端起桌上的一个烛台,龙凤火烛照亮了角落里一个长条的人形。
他踢了踢,“喏,她怎么可能舍得将于铯冢扔到鬼域里去?”
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团成虾米的于铯冢倏地弹跳起来,嘴里含着布条,发出含混的唔唔声,不知道在叫些什么。
应止玥却只扫了他一眼,就又把视线移回到陆雪殊身上。
少年郎长发凌乱,淡红色的嘴唇微抿,朱色的喜服遮不住领口,有一小块锁骨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来,微黄的烛焰藏匿在里面。
陆雪殊察觉到她的目光,茫然地看向自己:“我的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大发了。”应止玥点了点头,在他神色凝重下来的时候叹口气,随即将旁边的床幔扯下来,不客气地罩在他身上,“穿件衣服吧你。”
陆雪殊:“……”
地上翻滚的于铯冢:“……”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