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江南潜吏(2 / 2)
史宅之在枢密院翻看各地呈文时,发现扬州的城防奏报连续三个月 “无新进展”,而苏焕的解释总是 “天气受阻”。他召来江淮转运使询问:“今夏扬州少雨,何来‘连绵’之说?” 转运使支吾道:“苏通判说…… 夜间多雾,不便施工。”
更可疑的是钱明远。史宅之让人核查刑狱卷宗,发现涉及北境的案子近半年竟无一审结,其中濠州通判案更是 “压而不审”。“钱明远素以‘断案神速’自居,怎会突然拖沓?” 他命人暗中调查,得知钱家近来多了不少北境玉器,而苏焕的幼子 “游学” 之地,恰是汴梁。
史宅之捏着呈文的手指微微发白 —— 这些线索单独看都似巧合,串联起来却如一张无形的网,正悄悄缠向江南防务。
郑清之带着亲卫暗访扬州时,城墙东段的工匠偷偷递上一块掺沙的石灰:“大人请看,这料子别说防箭,连挡雨都难。” 可当他传讯苏焕时,对方却捧出账本:“每笔料款都有户部批文,若有差池,必是采办吏员舞弊。” 那采办吏早已被苏焕以 “贪墨” 罪名杖毙,死无对证。
临安的调查同样受阻。史宅之想提审被钱明远关押的虞候,却被告知 “犯官突发恶疾亡故”。派去监视钱明远的人回报:“钱推官每日升堂理事,入夜便闭门不出,实在抓不到错处。” 史宅之望着窗外的秋雨,忽然明白 —— 对方做事太周密,每个环节都留着 “脱罪” 的后路,没有铁证,贸然动官只会打草惊蛇。
史宅之借 “秋防考核” 为由,拟了份调任名单:调钱明远为衢州通判(远离刑狱),改苏焕为池州同知(无权管城防),连那批 “外围” 胥吏也被安上 “政绩平平” 的名头,贬去偏远州县。旨意颁布时,钱明远正在审案,闻言手中的惊堂木 “啪” 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
他连夜托人送密信给李默,却被史宅之的人截获 —— 信中只画了只断爪的白虎,再无他语。史宅之将密信烧成灰烬:“他们在试探咱们的底牌。” 郑清之担忧:“换了新人,会不会被他们重新拉拢?” 史宅之冷笑:“新派去的都是闽广籍官员,与北境素无往来,且家眷都在临安为质 —— 想被策反,得掂量掂量。”
苏焕离扬州前,在城防图的夹层里藏了张字条:“新官王显,喜好昆曲,常去‘玉春班’听戏。” 这字条三日后便到了李默手中。他立刻让人买通班主,派了个 “唱旦角的伶人” 去接近王显 —— 那伶人是白虎堂训练的死士,腰间藏着淬毒的发簪(此处按史料改为骨簪)。
钱明远到衢州后,故意拖延赋税入库,导致军需短缺。史宅之早有准备,派去的监税官是他的门生,直接绕过钱明远将税银解往临安。钱明远气得摔了茶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架空 —— 白虎堂的密令传来:“暂避锋芒,静待时机。”
这场人事拉锯战,没有硝烟却处处是陷阱。史宅之替换十名官员,李默便策反两名小吏;这边刚堵住城防的漏洞,那边又在粮道上埋下隐患,双方你来我往,将江南官场搅成了看不见的战场。
李默将誊抄后的名录正本藏进灵隐寺的佛像腹内 —— 那里香火最盛,反而最不易被搜查。副本则烧成灰,混在墨汁里,只他一人知晓完整名单。可夜审时,他总梦见名录被史宅之搜去,那些名字化作厉鬼来索命。
王砚察觉他日渐憔悴,劝道:“不如减些人手,免得树大招风。” 李默摇头:“萧将军要的是‘过江即破’,这点风险算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潜在” 栏里的周瑾虽未明投,却已暗中将徽州防务的异动报给了赵葵 —— 有些人,看似被拉拢,实则在等待反噬的时机。
中秋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李默案头的空白纸页上。他正准备增补新的内应名字,笔尖悬在半空,忽然想起钱明远被调走时的眼神 —— 那里面除了惊慌,似乎还有一丝解脱。这让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仿佛那张名录不是掌控他人的工具,而是即将引爆的火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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