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4章 监督博弈(1 / 2)
1104 章:监督博弈
中都枢密院的白虎堂内,深秋的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萧虎身着紫色公服,指尖按着案上堆叠的《中都禁军实务报告》,目光停在 “北城卫训练达标率九成五”“北驿路盗匪袭扰月减三次” 的字样上 —— 这些本该让他欣慰的实绩,却让他心底的警惕愈发浓重。自大汗接手中都禁军,不仅防务渐有起色,还拉拢了中书省的粮草官员李谦,甚至在中层将领中攒下了声望,若任由其发展,恐动摇枢密院对禁军的掌控。
“军权一事,容不得半分松懈。” 萧虎抬头看向立在堂下的白虎堂总领赵安。赵安面覆玄铁半甲,只露一双锐利的眼,是萧虎一手提拔的暗卫统领,专司禁军动向监控。“大汗近来与李谦、张达往来频繁,调兵、粮草事务愈发顺手,需加派暗卫,把他的实务往来盯紧些。”
赵安躬身应道:“属下遵令。此前已派十名暗卫轮值,即日起增至三十名,分三路布控:一路守王府,记访客、记出入时辰;二路随实务,跟卫所、跟驿路巡逻;三路查文书,核训练、核粮草消耗。暗卫均着常服,或扮杂役、或装商旅,绝无破绽。”
萧虎点头,指节轻叩案面:“重点查‘异常接触’与‘违规操作’—— 若他与将领私下密谈、若粮草消耗与记录不符、若调兵未按章程,即刻报来。但记住,只观不扰,别打草惊蛇,免得落个‘疑贤’的名声。”
次日天未亮,王府外的 “便民茶摊” 便支了起来。摊主是个面生的汉子,腰间系着粗布围裙,擦碗的动作却格外慢,眼角总往王府大门瞟 —— 这是暗卫的第一路布控。与此同时,北城卫校场里,新来的 “杂役” 正弯腰清扫,扫帚划过地面时,却悄悄记下大汗与李谦的站位;北驿路的 “商旅” 则背着空货囊,不远不近跟着巡逻队,耳朵竖得笔直,生怕漏过一句关于调兵或粮草的对话。
暗卫的监控,细到连大汗的饮食起居都要记上一笔。守王府的暗卫,每日会将 “辰时三刻,刘秉忠入府,携《驿路舆图》”“午时,禁军粮官送账册,停留两刻”“酉时,李谦来报粮草事,带两名粮吏” 这类细节,一一写在竹笺上,入夜后汇总成密报,由赵安亲自送进白虎堂。
跟实务的暗卫更显隐蔽。那日大汗赴北驿路查岗,扮作商旅的暗卫便跟着队伍走了十里地。见大汗蹲在十里岗的树林里,指着地面的蹄印对李谦说 “这伙盗匪应是昨日傍晚来的,马蹄印还没干,得增派岗哨”,暗卫便悄悄在袖中竹笺上画下蹄印的形状;见士兵们拿出干粮充饥,大汗分了块麦饼给受伤的小兵,暗卫又添上 “与士兵同食,无尊卑之别,士兵多有笑意”—— 这些细碎的记录,看似寻常,却都是萧虎要查的 “人心向背”。
查文书的暗卫则更注重 “对证”。他们会趁卫所粮官午休时,溜进账房翻查《粮草消耗册》,把 “今日出库麦米四十石、糙米二十石” 与士兵领粮的签字册比对,看是否有涂改痕迹;会去枢密院抄录大汗的调兵申请,再去驿路核实 “是否真有五十人巡逻”;甚至会找地方官核对 “商旅投诉是否属实”—— 若文书与实务对不上,便是 “违规” 的铁证。
有次暗卫发现,大汗让李谦增拨了二十石麦米给巡逻队,却没在当日的粮草记录里写清理由。赵安立刻将此事报给萧虎,萧虎本想召大汗来问,却又按捺住 —— 他想看看大汗是否会补报。没想到三日后,暗卫便查到 “二十石麦米是给夜间巡逻士兵的御寒加餐,已补填《粮草用途说明》,附士兵领餐签字为证”,萧虎看着那份补报文书,指尖在 “合规” 二字上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暗卫的探查还会 “交叉验证”。比如大汗说 “上月训练达标率九成三”,暗卫便会找十名士兵单独问 “你上月是否达标”,若有七人说 “达标了,还领了赏”,两人说 “差一点,大汗让教官补训”,一人说 “病假没考”,与记录吻合,便算 “无异常”;若有士兵说 “没达标却被记成达标”,那便是要查的破绽。
大汗第一次察觉异常,是在北城卫的校场。那日他正教士兵练阵法,眼角瞥见新来的杂役总往这边看 —— 那杂役扫地时,扫帚总往他脚下凑,却又不真的扫,反而趁他转身时,快速瞟一眼案上的《阵法图》。待杂役走后,大汗让侍从去查,侍从回禀 “这杂役是三日前新来的,说是家乡遭了灾,来卫所谋口饭吃,却没人知道他的家乡在哪,说话也带着外地口音,不像是附近人”。
“是白虎堂的人。” 大汗回到王府,把这事跟刘秉忠说了。刘秉忠正捧着《元史?军制》抄本,闻言抬头道:“萧将军是怕大汗攒了兵权,才派暗卫来盯。现在硬躲或硬查都不行 —— 躲了像心虚,查了是违逆,反而会让他更猜忌。”
大汗走到窗边,看着院外那处总在辰时支起的茶摊 —— 摊主换了三个人,却都是 “面生、话少、总看王府”,显然是同一拨人。他指尖敲了敲窗沿,忽然笑道:“他要查,我便让他查个够。他怕我私下搞动作,我就把所有实务都摆到明面上,让他挑不出错,久而久之,猜忌自然就消了。”
刘秉忠眼睛一亮:“大汗是想‘实务透明’?比如训练计划公开、调兵理由写明、粮草账册随时可查?” 大汗点头,指尖划过案上的《北驿路防务册》:“明日起,卫所的《训练计划表》贴在大门上,谁都能看;调兵申请除了报枢密院,再抄一份给白虎堂;跟李谦议粮草,选在粮库前的长亭里,让暗卫听得清楚 —— 他要的是‘无异常’,我便给他‘全透明’。”
次日辰时,北城卫的大门上果然贴了张黄纸,上面用炭笔写着 “十月训练计划:辰时骑射(靶心五十步,十中六为达标)、午时阵法(练鱼鳞阵,要求队列整齐无错步)、申时守城(爬城墙,半柱香内登顶)”,作杂役的暗卫路过时,不用再偷偷抄录,抬头便能看清,心中不禁犯疑:“他怎会如此坦荡?难不成有别的盘算?”
北城卫的校场边,多了块三尺宽的木板,上面专门贴《训练考勤册》。每日训练结束后,李谦都会让士兵把 “出勤人数、达标人数、未达标原因(病假、事假、未过)” 写在纸上,用钉子钉在木板上,谁都能看 —— 哪怕是路过的百姓、商旅,只要驻足,便能清楚知道禁军当日的训练情况。
有次暗卫故意找个老农夫问:“你看得懂这上面写的啥?” 老农夫指着 “未达标三人,均为病假” 笑道:“俺虽不认字,却听李千户说,这三人是真病了,医官还来瞧过呢,昨日俺还见医官的药箱从卫所出来。” 暗卫又去问那三个病假的士兵,果然每人都有医官开的 “风寒未愈,需休养三日” 的条子,与考勤册上的记录分毫不差。
忽必烈还会 “主动邀查”。那日他组织三卫联合训练,特意让人去白虎堂请赵安 “来观训,多提意见”。赵安本想推辞,却又怕 “不去显得心虚”,便带了两名暗卫去了校场。只见大汗站在高台上,手持令旗,指挥三卫士兵练 “长蛇阵”—— 北城卫在前当 “蛇头”,东城卫在中当 “蛇身”,南城卫在后当 “蛇尾”,队列变动时整齐划一,无一人出错,连风卷旗帜的声响都透着规整。
训练结束后,大汗还把《联合训练记录》递到赵安手里:“赵统领,这是今日的训练明细,包括各卫出军人、用时、达标情况,你若有疑问,可随便找士兵核实,李谦也在这,能给你作证。” 赵安翻着记录,见上面不仅有李谦、张达等人的签字,还有十名士兵的签名作证,再看校场上士兵们正互相擦汗、说笑,无半点不满,便只能道:“大汗治军严谨,属下佩服。”
这事传到萧虎耳中,他让赵安把《联合训练记录》拿来,翻了三遍,没找到任何破绽。赵安在旁道:“大汗行事坦荡,训练、考勤都公开,连李谦都帮着作证,士兵们也都服他,暂无异常。” 萧虎沉默片刻,指节轻叩案面:“继续盯,别放松,实务透明未必是真心,或许是故作姿态。”
忽必烈知道,调兵权是萧虎最看重的,暗卫定会重点查。所以每次调兵,他都会把 “流程做满”—— 先写《调兵申请》,注明 “调多少人、去何处、做什么、用多久”,附 “实务理由”(比如 “东驿口商队增,需二十人临时守岗”“十里岗有盗匪踪迹,需三十人巡查”),再找李谦或张达签字作证,然后才报枢密院;若遇紧急情况,先调兵,也会在当日补填《应急调兵说明》,把 “为何紧急、处置结果” 写清楚,绝不漏过任何环节。
有次北驿路突发盗匪袭扰,大汗来不及报枢密院,先调了五十人去围堵。暗卫见士兵们匆匆集合,甲胄碰撞声惊动了驿路的商旅,便立刻把 “未报先调” 的事报给赵安。赵安刚要去白虎堂,却见大汗的侍从拿着《应急调兵说明》赶来,上面写着 “辰时三刻,接商旅报,十里岗有十名盗匪抢粮,因怕盗匪跑了,先调五十人,现已擒获六人,余四人在追,后续情况再补报”,还附了三名商旅的签名,墨迹都还没干。
赵安把说明交给萧虎,萧虎看着 “擒获六人” 的字样,又让暗卫去卫所核实 —— 果然有六名盗匪被押在牢里,身上还搜出了抢来的绸缎,李谦也说 “已让人把绸缎还给商旅,商旅还写了感谢信”。萧虎对耶律楚材道:“大汗这调兵,倒真是‘应急’,没半点私用的痕迹,连李谦都能作证。” 耶律楚材道:“他这是‘以透明避猜忌’,既不违规矩,又能办事,将军倒可放心些。”
忽必烈还会 “主动复盘”。每次调兵结束,不管是抓盗匪还是守岗,他都会让李谦写《调兵复盘册》,里面不仅有 “兵力使用、处置过程、结果”,还有 “不足处”(比如 “此次追盗匪时,骑兵速度慢了,下次需提前检修马匹,李谦已让人去备马料”),然后把复盘册抄两份,一份报枢密院,一份送白虎堂。暗卫查过后,在密报里写 “复盘详实,无隐瞒,无违规,李谦亦签字确认”,萧虎看了,对赵安道:“往后调兵的事,若他按章来,便不用事事报了,免得费功夫。”
有次暗卫故意问李谦:“大汗调兵前,会跟你们私下商量吗?” 李谦正整理粮草账册,头也没抬道:“都是在卫所凉亭里说,有士兵在旁,商量的都是实务,没半句私话。调兵申请也都贴在卫所,谁都能看,哪有私下商量的道理?上月调兵,你不也在旁边听着吗?” 暗卫被问得语塞,只能讪讪退去,把这话报给萧虎,萧虎握着密报的手,终于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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