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鲛人泪(十)(2 / 2)
殿中都是亲信,李幼蓉并不忌讳,等灵犀取了兵符,亲自递给席灼远,郑重托付,“席将军,朕等你捷报。”
席灼远跪地行过拜礼,双手接过。
张易之微微吐了口气,主座那位神色如常,对面的将军又一幅摩拳擦掌的样子,他内心焦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南北两晋若真要打起来,谁都讨不到好。
战时受苦的还是百姓,他自是希望能握手言和,只是北晋来势汹汹,瞧这局势战事必起,于是他默默将奏请做使臣游说的念头又按了下去。
出了书殿,张易之仍旧愁眉不展,连急忙赶去整军的席灼远瞧的都太对劲,更不论心思玲珑的小女帝。
等人都散了,灵犀从书殿里匆匆跑过来拦住张易之,说陛下宣他回去,张易之怔住随后跟在灵犀后头往回走。
张易之是李渊为李幼蓉选的新臣,他明白自己的位置,他从头至尾都是站在李幼蓉这头的,他不会忤逆李幼蓉的决定。
转身回到殿门口时,李幼蓉披了件长衫,正在那等张易之,没等他擡手行礼,李幼蓉就已经虚扶了他一把,神情淡淡。
张易之觉得无形一股压力,垂着头就听她道:“你陪朕走走。”
“遵旨。”张易之应声,跟着李幼蓉的步子往后宫中走,九月底自有满园的新菊盛开,令人心生向荣之态。
“先帝在时,常夸宫中的菊花,尤其是这满盆丈帘。”是极为名贵的菊花,花瓣细长如珠帘自蓝瓷的盆延伸出来,李渊生前叫人在宫中培了它的花种,等着九月底满园秋色,只可惜他没能亲眼看到。
“回陛下,宫中盛景自是怡人。”张易之往年与孝成帝一起赏过菊,他并不爱花,只对一众绿植喜欢的紧,这也不耽误他欣赏宫中的花景。
说起花景,张易之忆起几月前才从小春山回来的李幼蓉,李渊以祈福为由将她送到南晋舆论最乱的那段时候,接她回来时小春山的月令花都谢完了。
“小春山月令花也是南晋一绝。”李幼蓉伸手拂过细长的花瓣。
张易之有幸,曾见过一次月令花,满山腰的红,灼人眼又令人神往。
“张卿,你瞧,满目的菊比之月令花如何?”
李幼蓉骤然发问,张易之一时未料她问这话的意思,默了片刻遵从本心沉着应答,“盛开时节不同,不可一同比较。”
李幼蓉轻轻点头,眼下晕开浅笑别有深意,“花比不了,人也一样,你瞧二十三年前的卫长风与现在的卫玘也是不同心境,说当年卫长风与萧烨情同手足,他效忠萧氏还情有可原,可卫玘呢?谁知道向着的是谁呢?”
话点到这个份上,张易之多半已经领悟了,他原先只顾着担忧卫玘,却忽略了他的出身和经历。
卫家受诅咒人丁凋零,最后竟只剩卫长风这一脉,所有的荣誉权柄皆系于他一身,庆阳军更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卫长风一死,卫家落没,庆阳军受创,有死在赤霞关外的,有在上京城里没了主子顺理成章就归了皇室的。
外人兴许不知,南北两晋死对头多年,这些过去一定查的细致,真要说得利的是谁,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卫玘除袭爵之外,功绩都是他年少时闯出来的,因着太后与长公主抚养的情分,明宗帝见他孤弱无势,就算他袭了爵位也只是个侯爷,没将他放在眼里也是情理之中。
卫玘也是个厉害的主,只凭他十几岁的胜仗就能有如今的名头,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李幼蓉未登基之前就是个闺阁郡主,所学所看都由孝成帝一一传授,她登基之后稳健的帝风有几份像孝成帝,却又比孝成帝豁达,既然能轻易挑到这一层,李幼蓉应是有了打算。
猛的一个念头窜在张易之脑海里,一瞬间擡头诧异的睁着双眼看向李幼蓉,惊觉失礼又迅速低头,他怎么能以为小女帝与这位侯爷交谈过,他摇摇头叠手躬身,“臣失礼,请陛下责罚。”
李幼蓉好似没听见他这话,迈着步子在园子里挑起花来,挑挑选选后指着开的正盛的那盆,“这盆开的水灵,颜色又足,赐张卿独赏。”
灵犀应声,唤了两个内侍将那盆李幼蓉钦点的花端走,随后又推至一旁。
张易之到底是明白了,上前行礼被李幼蓉打断,她不急不缓道:“我听说北晋的沈令尹也是个有才之人,身处朝堂公洁廉明,以身躬亲不畏艰辛,可先帝曾说过,朝堂上文臣武将都需统一心思,单打独斗的臣子维护的朝政不算稳固。”
似乎是瞧他有些紧张,李幼蓉换成安慰一半的口吻继续,“你不必拘束,这番话你理应懂得,不止是先帝,朕亦如此,议事那会儿你就面色不佳,我猜因是出战这事令你心有顾忌,索性朕就留你一会把话说明白了,君臣之间不该有龃龉。”
“臣确有担忧,此刻已得解惑,一切但听陛下吩咐。”
君臣一心,能筑朝堂根基。
张易之欣然,他肯定的是,李幼蓉虽然年纪小,做事老成,没十足的把握不会派席将军涉险,这样的全心信任,席灼远能做到,小女帝自然也要自己做到。
李幼蓉赏的那盆菊花确实好,连日在张易之府中越开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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