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2 / 2)
季远慈站风雨连廊的台阶上,身边是微微垂着眸子的季桓,季延站在院子一边冷眼看着院中三人。季远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也不知落在何处,良久开口道:“要钱要权,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们却要了我的命。让你们偿命,冤枉吗?”
季流云率先开口嚷道:“母亲,我知道错了,去抓杜逢月不是我的主意,我没有参与过,求您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季远慈不说话等着季流雨,只见他愤恨地看向季远慈:“业城的基业有我谢家大部分功劳,凭什么你能握在手里不放!那个姓杜的不过一个下人的孩子,有什么动不得的!你的龌蹉事,别以为外人不知道,她就该死!”
季远慈还是不说话,面上也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漠然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季流雨。那人已经身故,死前遭受了经脉剧痛寒冰冻身之苦,想到这些季远慈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捏着。她无法发泄这些愤怒,它们关在身体里,永世找不到出口。季远慈忽然感觉累了,她在帝都斡旋多方没觉得累,数日马不停蹄赶回传州没觉得累,在灵堂三天不吃不喝没觉得累,但此刻她觉得累极了。身体里灌满了铅,堵得血液流不畅了,心脏也跳不动了。在林中小屋里捧起破碎一地的杜逢月时那种恐惧也消失了,只剩下虚无。季远慈真的累了,她摇了摇头对着眼前的空气道:“都拖走,我不想再见到他们。”说完转身缓缓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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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左这几天一直陪着安言,经过这几日的条理沉积在她体内的迷药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人也不那么昏昏沉沉可以下床走动了。这天一早季左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没走两步便见着季延远远地坐在一处石桌边。
“安大夫,恢复得怎样了?”季延等这二人走过来后起身笑眯眯问。
安言略略点头致礼回话道:“多谢季先生,我已无大碍。季先生救命之恩还未言谢。”季左有些担心地看着季延,她知道季延这次伤得不轻,却不见他休息。
“职责之内,安大夫不必介怀。”说完看了一眼季左接着道:“季流风少爷想见一见你,不知是否方便?”
安言愣了愣,她稍微清醒点之后就知道自己住在季流风宅子里,昏睡的这几日不知季流风有没有前来探望过,她也知道自己离开这里之前肯定要跟他见上一面的。上次在演州,自己清醒后季流风已经回传州受罚了,虽然自己托师姐送过来一封道谢的信,但这次碰面是肯定免不了的。季流风对自己守口如瓶又呼之欲出的情愫,安言有些为难但又十分坦然,自己是肯定无法回应这份感情了,那就好好道个别吧。
午后,安言随季流风的侍从到了宅子内院的后花园,此时帝都已经春回大地百花竞放的时节,可这花园里除了池塘假山,石雕和竹以外竟然没有任何花草。安言对此也不讶异,一路仔细看下来石雕排布在竹林间错落有致,看似随意的布置却自然和谐可见匠心独造。池塘挺大的位于院子东南角,此时季流风已经在池塘边的凉亭下等着了。见安言走来便起身面向她而立。离凉亭数丈,领路的侍从便停了下来垂手而立,安言道谢之后独自走向了凉亭。
季流风见安言在自己面前站定,她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长发随意地挽了起来。与初见时相比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其它几乎没有变化。季流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嘴角动了动才开口道:“好些了吗?”他语气冷冷的,面上也无任何关切之情,眼睛却很快地上下扫了一番。
安言点点头:“已经恢复□□成了,三日后动身回帝都。”季流风由于受了三鞭饮魂鞭,皮肉之苦一个多月才能下床,此时也没完全恢复,整个人比之前在演州时消减了不少。安言看在眼里,心中难免有些感触。
“嗯,季左告诉过我了,路上小心。”季流风面上还是冷冰冰的,目光却软了下来,微微垂着眸。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陷入短暂的沉默。
“城里的纠纷把你牵扯进来,抱歉!”还是季流风打破了沉默。
“我也很抱歉,害你被城主责罚。”安言想着避不开的话题还是直面吧,索性开了口。
季流风苦笑一下,摇头道:“不关你的事,决定都是我自己做的。你不必介怀。”
“受此大恩却无法回报,如何能不介怀?”
“你在演州行医多义诊,救人无数。被你所救之人大多无法回报,你介怀吗?你救人,别人救你不过是一种错位偿还罢了。”
“这!”安言一时语塞。
“你我之间并无恩怨计较。”说到这里,季流风笑了。这大概是安言第一次见他笑颜,面上的冰霜不见了,虽然眉眼依然冷峻却不再犀利。
送走安言后,季流风还在凉亭中站着,看向池塘中的假山不知在想什么。季延站在凉亭外唤他才回过神来。季延步入凉亭在季流风面前站定,笑了笑道:“少爷,事已至此可已释怀?”
季流风冷着脸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道:“大哥虽然自视甚高,但对母亲向来恭敬。没想到居然跟季流雨绞在一起惹出这么多麻烦。最后可能全尸都留不了。”
对方听懂自己的问题却避而不答,季延也不戳穿,顺着他的话往下道:“他是有大志却无大才。这些年来对季流雨严防死守,又忌惮谢氏到草木皆兵。城主曾经多次提点他,眼光须放长远,却收效甚微。他为了自己漕运的利润,损害城里其它生意已经不是一两年了,城主给了他很多机会,让他把格局放大些。没想到最后竟然走了这步棋。”
“他想借谢氏的刀扳倒母亲,然后又以季家为业城之主为由,联合其它几大家灭了谢氏。这算盘打得太响,却算错了。”
“你接手铁矿生意一事,让季流云和季流雨如临大敌。城主也是年纪轻轻便掌握了炼铁秘术,后来接管城内事务继任城主。虽无法揣摩城主心思,但旁人看来这无疑是一个信号。”季延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楠木小匣子,递给季流风后接着说:“城主已经命我将一株玉红草炼成了三十六粒药丸,都在这匣子里了。安言和季左三日后一早就会动身回帝都。要不要给她,少爷拿主意吧。”
季流风并不接,扫了一眼那匣子后面色冷漠地看向季延道:“我已与她道别,没必要再见了。你拿去给她吧。”季延笑笑又把匣子收了回去。
季流风微微皱眉接着说:“她于我同别人不一样,但也只能到此为止。”
“少爷,求仁得仁吧。”季延说完向他躬身行礼后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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