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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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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 天上飘起了雪,那雪碎碎小小, 落在人脸上, 倏忽就化了。

似有一小雪珠滴落在燕娇睫毛之上,惹得她睫毛一颤。

她眼中微酸,看着眼前这六人, 第一次在他们面上看到紧张之色, 她轻轻牵起唇角,缓声道了一个“好”字。

一二三他们对视一眼, 随即咧开嘴笑了,似觉得不符自己身份, 又垂首抿唇。

燕娇很想问他们为什么,明知道她没有那么信任他们, 在京中时处处提防, 在广宁府事关她性命之事, 也未交给他们,但她终是没问出口。

倒是他们几人护送她回院中时,燕一同她道:“殿下做的事, 是真正为百姓做的。”亦是陛下不会去做的。

因一直叫他们一二三, 燕娇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便要给他们重新起名字,倒是他们习惯了, 不愿意改,就加了个姓氏。

燕娇闻言,心中一颤, 待燕一也隐没了身影时, 她擡头望向天边, 伸手接着碎雪。

她只是觉得,每个人都该堂堂正正活着,既是堂堂正正,那就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而非他的命被攥在别人手中。

可是,这条路也很难啊……

***

十一月二十一,广宁府各地富商巨贾皆开仓放粮,两日之后,粮价下调。

十一月二十七,太子到益州,定以工代赈之法,修筑淮水渠者皆有工钱,亦可换粮。

十二月初一,太子查办广宁府上下共一百三十九名官员贪墨,四十五名巨贾豪绅贿赂。

其上官员与巨贾豪绅皆涉及娈童买卖,按大晋律法,其罪当诛。

太子整治法案,禁私下买卖人口,抵押者皆需到官府加印,此法令一出,即刻施行。

裴寂看着监斩的燕娇,不由一叹,斩杀这一百多人,虽他们死不足惜,但未请帝命,终对这位殿下不好。

此事一了,广宁府百姓一路高呼“太子金安”,太子声誉在民间空前盛大,百姓赞不绝口。

燕娇听着这一声声,心下却是没有底,托着下巴幽幽一叹。

“殿下怎么了?”因解决了这些人,怀春也回了来,见她似闷闷不乐,不由开口问道。

燕娇鼓着两颊,摇了摇头,她知此次回宫,只怕她没好果子吃,皇帝想历练她不假,但她嚣张得没请示帝命,就直接杀了这么多人,传到皇帝耳中,皇帝只会怕她是另一个四皇子。

不过,她也不后悔,若传回京中,只怕多生波折,她从钱堂府中找到了许多来往京中的书信,可这书信却不是给余王的。

若说钱堂是余王一派,在这广宁府敛财,可他买卖的娈童又是送给什么人呢?

她知裴寂手段,便让燕一他们跟着裴寂去审问这些人,却一无所获,这个京中的人隐藏太深了。

她呼出口气,冲壶珠和怀春道:“无事,待会儿可得让王霸天给咱们找个好厨子,好好尝尝益州菜。”

壶珠掩唇一笑,“殿下可是好久都没吃上好东西了。”

一听这话,燕娇和怀春对视一眼,皆苦了一张脸。

来广宁府这一个多月,她们可是都瘦了,燕娇晃晃衣袖,只觉这衣裳愈发宽大了。

到了益州知州府,燕娇歩下马车,往府中走去。

之前她让王霸天模仿钱堂字迹给广宁府各知州去信,这其中也不乏一些好官,是以他们刚到了广宁府,就被魏北安请去他们的小院,并未出现在画舫之上。

燕娇请他们,也是为了做戏做全套,不让其他知州起疑,待放那些人归去后,燕娇就将此事与他们说清,直到此事全了,燕娇请他们入益州,商量各地官员缺漏一事。

燕娇一到堂中,以王霸天为首的各官员缓缓下拜,“多谢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燕娇扶他们起身,“各位大人不必多礼,如今各地官员缺漏,还望各位大人能擢选出适合人才。”

当先一个老大人擦擦眼泪,俯身说道:“殿下无需忧心,因这帮子人把控广宁府,排除异己,打压有才之人,如今他们没了,下官等自可好生选拔。”

燕娇点点头,然后看向王霸天,对众人道:“惩处这些官员与巨贾之事,多亏了王大人相助,本宫以为,广宁府知府由他接任,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自是连连点头,“殿下,王大人因此事劳心劳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王大人之前与民食同菜,我等也看在眼中,他这消瘦如此之多,可谓不辞辛苦,便是殿下不说,我等也要推举王大人。”

王霸天被燕娇这话砸得头脑发晕,眨眨绿豆小眼看看燕娇,又看看诸位大人,胖胖的脸上显出两朵红晕来。

燕娇见了,不禁一笑,看着他问:“王大人,你可愿意?”

见王霸天还呆愣着,燕娇摇头叹道:“既是不愿……”

不待她说完,王霸天连连点头,凑到她身前就要下拜,“愿意,愿意,下官愿意,多谢殿下!”

说着,就要下拜,但他肚子还是圆滚滚,动作做起来十分费力。

燕娇揉揉眼睛,伸手按住他肩膀,只轻声而郑重道:“王霸天,做个好官。”

王霸天身形一顿,然后直起身子,躬身朗声应道:“下官领命。”

官员填补一事解决完,燕娇终是可以好生休息休息,她已经许久没睡个好觉了。

要建益州淮水渠的人不少,但一个淮水渠也不缺那么多人,百姓却仍缺粮食和银两。

燕娇又命益州百姓兴建帝王祠,让季子画出皇帝的像来,里面供奉皇帝的铜像,又重新修缮益州三座寺庙,一时之间,益州变得热闹起来。

待腊月初八,休工一日,整个益州都过了个喜庆的腊八节。

这日一大早,燕娇同壶珠熬了一大锅腊八粥,正要出门唤魏北安他们,就看到裴寂从院子前走过,冲他招手,喊了一声:“怀安王!”

这时的益州天色雅青,空气泛着冷意,她一开口,便有哈气。

裴寂见她回身接过一个大碗,她转身冲他笑起,明明凉意袭人,他却微微觉得有几丝暖,以至很久之后,他都忘不了这一日的燕娇。

她说:“怀安王,本宫请你喝碗腊八粥。”

她眸子晶亮,裴寂也随着她的笑容,微微扬起唇角,从她手中接过那大碗,那粥看起来甜甜腻腻的,里面颜色繁复,不似他之前喝的腊八粥,这里的米、豆子、果肉都很多。

他擡眼看向这位殿下,他的眼中依旧是那样苍凉,却有了往常都不曾有过的温度。

他捧着这碗,说:“臣曾与野狗抢食……”

燕娇给他递过去一碗,自己也从壶珠那儿接过来一碗,刚要将碗送到嘴边,听到他这话,不由顿住,猛地擡头望向他。

只见他摩挲着那碗的边沿,又笑了一声,“那时却不曾想过,能有幸得殿下一碗粥。”

手中的碗底有些烫人,燕娇却没在意,只是看着嘴角带着笑意的裴寂,有些反应不过来。

裴寂擡眼看向门边的燕娇,擡了擡手中的碗,朗声笑道:“多谢殿下。”

“你……”燕娇呢喃一声,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裴寂,她心下止不住发酸。

她突然想起,她初初回宫时,皇帝故意羞辱裴寂,可他却是恭敬而端正地行叩拜大礼,后来她问他为什么。

那时,裴寂告诉她——“因我位本低微”。

彼时,不过是那样淡淡一句,她虽叹惋,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可现在,当听到他说曾与野狗抢食时,她好似突然就明白了他的那句“位本低微”。

裴寂捧着那碗热乎乎的腊八粥,掌心的热意涌至全身。

“怀安王……”燕娇轻轻唤了一声。

裴寂笑看向她,“殿下日后唤臣怀安便好,臣字怀安。”

原来他的封号便是他的字。

燕娇问他为何起这个字,他垂下眸子,摩挲着手中的碗,“‘取心怀天下,安定万民’之意”。

燕娇心中一震,他说他身份低微,曾与野狗抢食,可即便如此,他心中仍怀有天下,心中仍有万民。

“世人都说我手段很辣。可有些人本就死不足惜。”他擡头看向燕娇,“殿下,你做了很多别人都不敢做、也不会做的。可殿下,此次回京,定要万分小心。”

他不想,再有一个皇子没了,尤其是这般好的殿下。

燕娇低头看着手中的腊八粥,低低应了一声,又听裴寂道:“殿下要尤为小心太傅。”

他知道皇帝给燕娇选了太子之师,正是谢央,可提起谢央……

“殿下,可知四皇子因何而死?”

燕娇一愣,“不是……造反吗?”

裴寂摇摇头,“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四皇子母家低微,陛下并不宠爱他,但他却有雄才大略,可惜为人生性多疑,又偏听偏信。”

他也很欣赏四皇子的谋略,曾想与他交好,可惜四皇子瞧不上他的出身,又觉得他是为借他皇子的势往上爬,二人也就背道而驰了。

“四皇子需要势力,可他母族不强,而恰好谢太傅出自乌东谢氏,又是当世大儒的学生,也正好落了势,四皇子便以为可以趁此同太傅交好。”

燕娇一直都有听说四皇子,知道他害了手足兄弟,也知他其实谋略不浅,知谢央与他交好,可她这一次,突然就发现哪里不对了。

两年前,谢央为推行寒门科举入仕,受到一众大族反抗,皇帝在那时颇为宠信裴寂,也就借此打压谢央,谢央沉寂了一年有余,沉寂之后,他一举革除科举弊病,寒门与世族子弟有同等权利科举入仕。

那时的谢央被打压,四皇子同样不受皇帝宠爱,这样的两个人走到一处,看似正常,可实则是两人互相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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