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暗香浮动(2 / 2)
\"所以这把剑...\"
\"是臣父当年出使西域所得。\"裴砚之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捧起剑穗上那缕五色丝线,\"端午那日,陛下赐臣五色缕时说'愿卿如缕,常系朕心'。这缕丝线,臣从未离身。\"
夜风骤起,吹散女帝鬓边一缕青丝。她看着眼前这个跪得笔直的男人,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太学初见时,那个执拗地要为她挡雨的少年学子。
\"起来吧。\"她声音微哑,\"明日早朝,朕会当众责罚你。\"
裴砚之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这是臣仿制的杜如晦私印,足以以假乱真。\"他顿了顿,\"但臣需要陛下一样信物。\"
女帝解下腰间龙纹玉佩,却在递出时突然收回:\"慢着。\"她拔下鬓间木兰花钗,轻轻一折,钗身竟中空,藏着一枚象牙小印,\"这是朕的私印,见印如见朕。\"
裴砚之郑重接过,却见女帝忽然抽剑出鞘,寒光一闪,剑穗应声而落。
\"剑穗朕留下了。\"女帝将那段带着五色缕的穗子收入袖中,\"明日你空着剑鞘上朝。\"
裴砚之眸光一暗,突然抓住她收剑的手腕:\"陛下可知,在西域,赠剑穗意为...\"
\"朕当然知道。\"女帝抽回手,转身望向远处宫墙,\"鵙鸟鸣,兵戈起。裴卿,这场戏若演不好,你我都会没命。\"
## ·朝堂博弈
五更鼓响,紫宸殿前已列满文武百官。女帝端坐龙椅,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她冰冷的目光。她的视线扫过文官队列最前方的宰相杜如晦——那个鬓角斑白、面容慈祥的老臣,此刻正与身旁的户部尚书崔明远低声交谈。
\"兵部侍郎裴砚之何在?\"女帝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
裴砚之从武官队列中走出,腰间佩剑果然只剩空鞘。这个细节立刻引起朝臣们窃窃私语。
\"臣在。\"
女帝将一册奏折重重摔在御案上:\"朕让你查岭南军饷贪腐案,谁准你擅自调查户部账目?\"
裴砚之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愕:\"陛下明鉴,臣是发现军饷账目与户部...\"
\"放肆!\"女帝拍案而起,玉珠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崔爱卿执掌户部二十载,岂容你一个黄口小儿污蔑!\"
朝堂上一片哗然。崔明远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而杜如晦则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女帝与裴砚之之间来回游移。
裴砚之跪伏在地:\"臣知罪。\"
\"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三日。\"女帝冷冷道,\"退朝!\"
百官跪拜间,女帝瞥见裴砚之起身时,袖中滑落一封密信,被眼疾手快的杜如晦亲信拾起。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那正是她昨夜让裴砚之准备的\"密旨\"抄本。
回到御书房,女帝刚卸下冕旒,就听见屏风后传来一阵轻响。
\"出来吧。\"她头也不回,\"戏演完了,裴卿还躲什么?\"
裴砚之从帷幔后走出,脸上已无朝堂上的惶恐,反而带着几分笑意:\"陛下发怒的样子,连臣都差点信了。\"
女帝转身,发现他手中竟捧着一碟青梅:\"这是...\"
\"太学那棵老梅树结的果子。\"裴砚之将青梅放在案上,\"臣记得陛下...当年还是公主时,最爱偷摘来蘸盐吃。\"
女帝怔住,那段被深埋的记忆突然鲜活——十四岁的她翻墙逃课,遇见在梅树下读书的裴家庶子。他帮她望风,她分他青梅...
\"你还记得。\"她拈起一颗青梅,指尖沾上些许盐粒,\"就像记得端午的五色缕。\"
裴砚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拇指擦去她指尖的盐粒:\"臣记得关于陛下的每一件事。\"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包括三年前宫变那夜,陛下在火光中许下的承诺。\"
女帝呼吸一滞。那夜她浑身是血地抱着重伤的裴砚之,说若他活下来就...
\"陛下!\"殿外突然传来内侍急促的通报,\"暗卫统领有要事求见!\"
裴砚之瞬间隐入暗处。女帝整理衣袖,沉声道:\"宣。\"
暗卫统领疾步入内,跪地呈上一封密报:\"陛下,西域使团提前入京,今晨与杜相在城西别院密会两个时辰!\"
女帝展开密报,眼中寒光乍现。纸上赫然画着杜如晦与西域使者交换礼物的场景,而使者手中捧着的,正是一把与她昨日所见相同的西域陌刀!
\"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女帝收起密报,\"另派一队人马盯住崔明远府邸。\"
待暗卫退下,裴砚之从帷幔后转出,脸色凝重:\"杜如晦等不及了。\"
女帝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太学方向的那株老梅树:\"三日后你去洛阳,朕会派禁军统领随行——他是杜如晦的人。\"
裴砚之会意:\"正好让他'发现'臣的'密旨'。\"他忽然从背后环住女帝,在她耳边低语,\"但臣今夜冒险入宫,其实是为了这个。\"
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酒壶,壶身上刻着\"剑南烧春\"四字。
女帝失笑:\"裴卿这是要朕渎职?\"
\"臣是要陛下...\"裴砚之斟满一杯,递到她唇边,\"尝尝十年前我们偷喝的那种滋味。\"
青梅的酸涩混着酒香在唇齿间蔓延,女帝恍惚又看见那个在梅树下为她挡雨的少年。她忽然抓住裴砚之的手腕,将他拉近:\"等此事了结...\"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鵙鸟刺耳的鸣叫。两人同时变色——这是暗卫示警的信号!
裴砚之瞬间吹灭烛火,将女帝护在身后。月光下,数道黑影正悄然逼近御书房!
##·夜袭惊变
\"嗖\"的一声,一支弩箭穿透窗纸,深深钉入案几。裴砚之反手抽出女帝案头的鎏金镇尺,击落接踵而至的第二支箭。
\"密道!\"女帝扯下屏风后的机关,露出一个幽暗的通道,\"通向朕的寝宫。\"
裴砚之却按住她的手:\"太明显了,他们一定在出口设伏。\"他从腰间解下空剑鞘,突然朝窗外掷去,引得一阵箭雨追射,\"走这边!\"
他拉着女帝闪到书架后,推开一扇隐藏的小门——这是先帝时期修建的藏书阁密道,连女帝都不知晓。
\"你怎么会...\"女帝在黑暗中低声问道。
裴砚之紧握她的手:\"三年前宫变后,臣花了半年时间摸清宫中每一条密道。\"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那时臣发誓,绝不会再让陛下陷于险境。\"
密道狭窄幽长,两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女帝忽然感到指尖一阵刺痛——是方才被弩箭擦过的伤口在流血。
裴砚之似乎察觉到异样,在转角处停下脚步:\"陛下受伤了?\"
\"小伤。\"女帝试图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黑暗中,裴砚之将她的手指轻轻含入口中。温热的触感让女帝浑身一颤,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肘后备急方》说,人涎可止血。\"他的声音低哑,呼吸喷在她耳畔,\"陛下上次说臣的掌心比汤婆子还暖,却不知...\"
密道尽头突然透出一线光亮,打断了这暧昧的时刻。裴砚之瞬间警觉,将女帝护在身后,缓缓推开暗门——竟是御花园的假山石洞!
月光如水,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女帝的指尖仍在渗血,而裴砚之的掌心旧伤不知何时也已裂开,两人的血迹交融,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陛下看,\"裴砚之突然轻笑,\"连伤口都要长在一处。\"
女帝凝视着两人交缠的血迹,忽然想起今晨占星官的话——\"血月临空,主大凶之兆\"。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火光逐渐逼近御花园。裴砚之迅速脱下外袍裹住女帝:\"臣去引开他们,陛下从沉香亭密道回寝宫。\"
女帝却抓住他的衣襟:\"一起走。\"
\"不行。\"裴砚之摇头,\"杜如晦的人必须'看见'臣仓皇逃出宫去,计划才能继续。\"
火光越来越近,女帝突然扯下腰间龙纹玉佩塞入他手中:\"活着回来。\"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这是圣旨。\"
裴砚之深深看她一眼,突然俯身在她染血的指尖落下一吻:\"臣遵旨。\"
下一刻,他纵身跃入假山后的阴影中,故意发出响动引开来人。女帝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手中那截染血的剑穗。
御花园另一端,一只鵙鸟突然发出凄厉的鸣叫,振翅飞向血月笼罩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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