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途多舛（1 / 2）

命途多舛

天有不测风云。

那个时候，扫雪宗刚刚建立，还不是四百年后的天下第一宗门，各个门派联合剿灭魔修时，司雳与司临璇不慎双双战死。

扫雪宗遭遇重大打击，全靠权力最大的明阳道长维持局面，才勉强没有树倒猢狲散。

整个桂郡魂幡飘摇，仿佛被驱不散的黑云笼罩着，低迷绝望的情绪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踏着洋洋洒洒的漫天风雪，吴岚迹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扫雪宗。

岳寻寻一身白得刺眼的孝服，抱着儿子前来迎接师尊。

多年在尘世间辗转，让她沉稳许多，但此时那双眼睛像是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只留下一片让人心悸的木然。

吴岚迹看着这样的小弟子，徒然张了张嘴，却连一句“节哀顺变”都说不出口。

“师尊。”岳寻寻向他俯身呼唤道。

“寻寻……寻寻。”吴岚迹似乎哽咽了一下，“你受苦了。”

岳寻寻微微摇头，表情平静得可怕：“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只是……天不遂人愿罢了。”

天不遂人愿……吴岚迹听在耳里只觉得分外别扭，她明明清楚，天公和地王娘娘都不管这些，更不会随意摆弄他人命运。

这恐怕只是寻寻用来安慰她自己的话吧。

吴岚迹从她手中接过了她的孩子，把小小的团子揽入了怀里。

“清骨还这么小呢……只有三岁吧？”

“三岁半。”

“眼睛不像你。”

“嗯，像他爹。”

吴岚迹忽然沉默了，他不知该不该与小弟子提起司临璇，怕会勾起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悲痛与崩溃。

不过岳寻寻本人看上去倒是全然不曾避讳。

吴岚迹斟酌着说道：“寻寻，如果你想的话，趁着他们还没来得及过奈何桥，我们可以去地府找地道主大人……”

“不必。”岳寻寻眸光暗淡，却坚定地拒绝了他的提议，“让他们轮回去吧。”

吴岚迹心神一震，他觉得自己不对劲，很不对劲。

放在以往，他根本说不出让亡者回归现世这样扰乱轮回秩序的话来。

莫非是舒轶之事对自己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他生怕岳寻寻也跟大弟子那样想不开，最终一意孤行、犯下大错？

收敛了思绪，吴岚迹垂下头来，看着怀里的小娃娃。

司清骨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咧开了嘴角咯咯笑，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他不知道自己不久前失去了父亲和爷爷。

“笑起来和你小时候一个样。”吴岚迹的微笑中带着些许哀伤，“也许清骨的性格会更像你。”

岳寻寻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司清骨的脸。

白白软软，肥嘟嘟的，像是面团一般。

吴岚迹跟着岳寻寻避开了其他人，他打算私底下与明阳道长见一面，谈一谈岳寻寻的未来，谈一谈扫雪宗的未来。

进入偏厅时，明阳已经在屋内等待他们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安静地坐在阴影里，左袖空空荡荡，整个人像一截即将腐朽的木头，已然被人间与岁月遗弃。

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从右耳垂处一直眼神到了右眼下方，但凡再偏一点，这只眼睛恐怕就废掉了。

“吴先生。”

明阳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好像是干枯的田野被注入了一股甘甜的清泉，重新焕发出了生机与活力。

吴岚迹停下了脚步，凝望着这位垂垂老矣的故人。

“明阳。”

你老了。

可是他算了算，明阳是修行者，且至今也不过花甲之年，怎么就苍老成这副模样了？

他示意岳寻寻先带着司清骨离开这里，他想与明阳单独聊聊。

吴岚迹在明阳身边坐下，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你的修行出问题了吗？”

不然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没有。”明阳领会到了吴岚迹的意思，否认了他的猜测，“是当初跟着师尊斩妖除魔时，留下的诸多旧伤暗伤造成的。”

“我可以……”

“不需要。”明阳加快语速抢白道，“我不敢去死，但也不想活太久。”

因为师尊和师兄们都不在了，现在连司雳都先他一步离开了吧。

吴岚迹哑口无言。

当年吴岚迹、安喜与空了大师在无量峰的雪声观落脚，认识了雪声观的观主玄清道长，而明阳是观主最小的弟子，那年只有十七岁。

雪声观的道士们下山惩恶卫道，玄清道长把雪声观道统交到了吴岚迹手上。

吴岚迹答应玄清道长会为道统找一位优秀的继承人，玄清道长答应了吴岚迹会活着回来。

于是司雳继承了雪声观道统，可玄清道长食言了。

除了明阳，那年雪声观下山的道士一个都没有回来。

八年后，在寻找宛浮生音讯的途中，吴岚迹在罗袖城外再遇明阳，归还了承载着道统的玉佩，并告知他司雳的下落。

然后，明阳和司雳去桂郡，吴岚迹回壶山。

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直到今日。

“这些年来，我听闻了许多疑似先生行踪的消息，如今终于有幸再见了。”明阳微闭双眼，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挤作一团。

吴岚迹诚恳道：“应该都是假消息，近段时间，我没怎么在人间走动。”

明阳一愣，然后笑得更欢了：“吴先生口中的近段时间，可是整整三十余年……吴先生果然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明阳长老指的是哪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