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途多舛（2 / 2）

“相貌是老样子，性格也是老样子。”明阳用仅存的右手拍拍腿，长叹一口气，“可惜啊，老宗主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可惜，我见过司雳了。”吴岚迹轻声道，又补充了一句，“在寻寻的婚礼上。”

明阳长长地叹息一声：“老宗主前些日子还念叨着先生呢。”

“明阳长老把我的身份告诉他了？”

“身份？哈哈，吴先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能比老宗主多知道什么东西呢？也只有姓名和外貌罢了。”明阳洒脱一笑。

更何况，吴岚迹这个名字也不一定就是真名。

两人聊了聊扫雪宗的建立，聊了聊北方宗门的情况，还隐晦地聊了聊沧朝的开国皇帝，聊了聊当今天下的局势。

最后，等两人叙够了旧，才切入了今日的正题。

“老宗主小时候是苦过来的，吴先生可明白？”明阳一边缓缓地说，一边观察着吴岚迹的表情。

苦过的人多少带了一些荫蔽子孙的念想。

吴岚迹一点就通：“司雳想让自己的后代来继承宗主之位？”

“他希望扫雪宗，能一直是司家的扫雪宗。”明阳的嗓音平淡，毫无波澜。

吴岚迹皱眉：“可是雪声观不是……”

雪声观的继承不是这样，明阳是雪声观正统弟子出生，他能同意吗？

明阳懒懒地垂下松垮的眼皮，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雪声观早已是过去了，现在只有扫雪宗。”

“清骨才三岁！三岁！”

此时此刻，无论是吴岚迹的表情还是心情，都跟当年对玄清道长说明阳“才十七岁，他还这么小”时别无二致。

“我还在活着呢，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明阳冷静地说，“我有把握压制住那些不安分的。”

吴岚迹深吸了一口气：“……你没有考虑过寻寻吗？”

“什么？”

“寻寻是司临璇的结发妻子，司清骨的生身母亲。”吴岚迹擡眼看他，黑漆漆的眸子晦暗不明，“在司清骨成长起来之前，岳寻寻可以暂时担任宗主。”

“让夫人继承扫雪宗……那也不算是交于外人之手了。”明阳沉吟片刻，便采纳了吴岚迹的建议。

但他又迟疑道：“可是清骨长大后，真的能得到夫人的认可吗？”

言下之意，就是问吴岚迹，若是岳寻寻不愿放权给司清骨那该怎么办。

“当然，我是寻寻的师尊，我可以向你保证。”吴岚迹含笑道。

等司清骨成长到足以担负起扫雪宗之时，岳寻寻也差不多该渡劫成仙了，既然成仙了，那就该跟吴岚迹回壶山去。

“吴先生要在扫雪宗留几日？我也好吩咐弟子早做准备。”明阳又道。

明着是让吴岚迹留，实际是让吴岚迹走。

明阳知道这位吴先生深不可测，而岳寻寻是他的弟子，即使岳寻寻是司临璇的妻子，等她成为了扫雪宗第三代宗主，师徒两人一文一武里应外合，难保不让扫雪宗落于外姓之手。

到时候，这扫雪宗不是姓岳，就是姓吴了。

明阳的心里有些愧疚，但为了司雳，为了扫雪宗，他不得不这么做。

在他如今的认知中，自己首先是扫雪宗的长老，其次才是雪声观的道士。

明阳认为吴岚迹也是如此，首先是岳寻寻的师尊，其次才是玄清道长的故友，自己与司雳的故人。

人心是偏的，他赌不起。

如他所愿，吴岚迹确实没有在桂郡长住。

岳寻寻心性坚韧，甚至不用吴岚迹过多安慰就收起了悲伤，将心思投入到宗主之位的和平更替上。

为了帮助小弟子稳定局面，吴岚迹还是留了几天，警告某些人岳寻寻虽然孤身嫁到了扫雪宗，但背后也是有大能撑腰的。

很快，有了明阳长老的鼎力支持，岳寻寻继承丈夫的宗主之位，成为了扫雪宗第三代宗主，又立司清骨为少宗主。

但是依然有很多反对的声音，即使一开始被明阳和吴岚迹压下去了，也不过是潜伏到了暗处，伺机反扑。

他们觉得岳寻寻不过是一外来者，师承不清，父母不明，连祖籍在何处都要遮遮掩掩，八成没安好心。

甚至有人暗地里造谣生事，说司雳和司临璇的死是岳寻寻策划的。

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为了扫雪宗的传承，又有多少人只是想把水搅浑，以便从中获利呢？

岳寻寻解释自己是孤儿，师承正道修士吴岚迹。但吴岚迹又是哪位，身份背景还不是迷雾重重。

岳寻寻从来没有面对过那么不加掩饰的恶意，除了处理扫雪宗的诸多事务，还要分神与这些人斗智斗勇。

这让她忙得恨不得一人掰作两人用，一天当作两天过。

在司清骨童年的记忆中，母亲总是在忙，一忙就是十天大半月不见人影，连他这个唯一的儿子都难以见上一面。

所有人都这么告诉他，他只需要修行和学习。

提高自己的修为，还要学习怎么当一名合格的一宗之主。

可是司清骨的资质似乎遗传了父亲司临璇，不，比司临璇还要差劲。

年岁相当的弟子都开始学习施展法术了，他还在尝试让体内的灵力运转起来，就算他花上好几倍的时间用来修炼，也只不过是勉强不被落下罢了。

因此，每次看到司清骨，岳寻寻都是满心混着血味的恨铁不成钢。

司清骨也不敢单独面对母亲，他知道自己辜负了母亲的期望，与母亲相处时也都是谨言慎行，生怕让她愈发生气。

殊不知，他在母亲面前唯唯诺诺的表现只会让母亲更失望。

天赋不够高，也没有足够的手腕和魄力，清骨真的适合宗主这个位置吗？

岳寻寻忧心忡忡。

扫雪宗第四代宗主……就非司清骨不可吗？

岳寻寻决定再等一等，说不准这孩子哪一天就开窍了。她看重的是治理一宗事务的能力，而不是修为的高低。

如果司清骨证明了他能承担宗主的大任，天生神灵们送到壶山的天材地宝还有剩余，岳寻寻可以立马取来，起码能让他成为一方强者。

但她没有料到，自己的儿子有多么渴望得到母亲的认可。

司清骨父亲早逝，母亲终日案牍劳形，宗门长辈又明争暗斗，都对司清骨这位不成器的少宗主疏于关怀。

直到不可挽回之时，岳寻寻才发现，自己泯然众人的儿子竟然已滋生了心魔，堕入了魔道。

前两任宗主都是被魔道所害，扫雪宗上下对魔修恨之入骨，如果遇上了，怕是要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才可缓解恨意。

若司清骨修魔一事泄露了，就算他是少宗主，也必将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