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拓侠歌(1 / 2)
落拓侠歌
一片光怪陆离的汪洋……
模糊的意识在潮水中沉沉浮浮,随波逐流。
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该去往何方。
什么也看不清楚,就算勉强睁开了眼睛,眼前也只有一片墓碑般死寂的岩灰色,被撕扯的波浪仿佛暴雨来临前的乌云。
那自己……又是什么呢……
是一条沉溺深海的鱼,亦或仅仅是海面上即将散碎的泡沫?
耳边除了浪涛声别无他物,明明那么喧嚣那么浩荡,却似乎已经触及了宁静的死亡。
就在这时,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闪烁的小红点。
温暖的,明亮的,鲜活的,如同燃烧着的火焰一般的。
仿佛漫长到永恒的岁月,又仿佛只是一瞬之间,那艳烈的颜色以不可阻挡之势蔓延开去,整片浑浊的海洋都被其点燃。
躯干渐渐有了知觉,随之而来的还有麻木的钝痛。
哦。
他终于想起来了。
我是个人来着。
姬识冕从噩梦中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眼睛还没能睁开,就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都在摇摇晃晃。
他试着伸了伸手脚,一股踩空之感让他打了个激灵,总算清醒了。
他发现自己正趴在某人的背上,那人背着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走在雪地里。
“飘……岁?”
他沙哑着嗓子开口问。
身下人略微一顿,平淡的语气也难掩欣喜:“陛下,你醒了?”
他这声“陛下”叫得姬识冕浑身别扭,含含糊糊地从鼻子里喷出一个嗯,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飘岁听话地蹲下了身将他放下来,托着姬识冕防止他直接跌倒在地。
姬识冕发觉还是高估了自己,目眩神迷,四肢半点力气都没有,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往雪地上倒去。
“陛下!”
飘岁连忙扶住他,先解下披风铺在地上,才让他慢慢坐下,又取出怀里的酒囊,拔下塞子,递到了姬识冕嘴边。
姬识冕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也穿好了一件暖和的大袄,眼皮一跳,看到飘岁也裹得严严实实的,不像是感觉冷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他接过了酒囊,左看右看都没见着离童,带着些许不安问道:“离童呢?”
飘岁的眼神暗淡,道:“身归天地了。”
“什么身归天地……”姬识冕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旋即不敢置信地抓住了飘岁的手腕,双目瞪得老大,“离童他……他怎么会……”
飘岁侧过脸,避开了姬识冕痛心的目光,重复道:“他死了。”
姬识冕如遭雷劈一般定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说话的能力,嗓音艰涩道:“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飘岁,你都学会骗人了啊……”
但在飘岁幽深的目光里,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归于沉默。
北风凛冽,遍体生寒。
良久,姬识冕突然劈手夺过酒囊,狠狠地灌下一大口,一抹嘴巴:“烧刀子?”
“嗯,傅诚将军说,喝点酒身子会暖和一些。”
“衣服也是傅将军让你带上的?”
“是。”
姬识冕一口气喝了一半,用袖口擦干净囊口后,把酒囊扔回到飘岁手上:“你把剩下的喝了。”
“臣不冷。”飘岁拒绝。
“什么朕啊臣啊的,咱们俩就称你我!”姬识冕拍着他的肩,飘岁低头,轻轻应了声是,但他这副顺从的态度让姬识冕更难受了。
他听到飘岁又说了一遍:“我不冷,陛下现在不想喝,就留着吧。”
姬识冕眼眶发红,眼珠泛着血丝,不知是因为烈酒,还是因为猝然而逝的朋友。
亦或是飘岁口中的那一声声疏离的“陛下”。
于是,他瞪着飘岁,命令他:“喝了!”
飘岁无法,只能胡乱饮了,中途被呛了一下,脊背颤抖,捂着嘴闷声咳嗽。
“离童是怎么……死的?”大烈皇帝的眼底压制着汹涌暴虐的雷霆与飓风,握着配剑的手紧了又紧,指关节攥得惨白。
“玉尘的权柄冰封了你的魂魄与肉身,离童舍弃了他的本源,将你救出……”
寥寥数语,姬识冕就听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对飘岁一字一顿道:“我要杀了玉尘道子。”
“他是天生神灵。”飘岁一惊。
“我不怕。”姬识冕的神情仿佛也被冰雪冻住了,嗓音森寒道,“飘岁,我知道玉尘道子是你的兄弟,但我无法原谅他。”
大烈皇帝眉目凛然:“神灵又如何,只要我还活着,有朝一日势必取他性命!”
飘岁道:“是我晚来了一步,才让离童……”
姬识冕摇摇头,擡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你不顾自身安危前来救我们,已是仁至义尽,若非我实力低微,离童又怎么会出事?无论如何,此事都不应该怪在你头上。”
飘岁又说:“我会向天道主大哥上书,你不要轻举妄动。”
姬识冕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眸子里盛满认真与担忧的好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谁知道玉尘道子是不是受到了天地道主的旨意呢?
离童……姬识冕在心里默念道,等着,大哥迟早会为你报仇雪恨!
他站起身来,抖落衣袍上的雪水:“我们先走出去再说吧。”
飘岁以为他听进去了,也跟着站了起来,拾起平铺在地上的披风,卷起来抱进了怀里。
“太强的法力波动会引起玉尘的注意,我们只能试着用双腿走出领域。”
“无妨。”
“陛下冷吗?要不要再喝几口酒?”
“还好。”
“傅诚将军说陛下没带干粮,所以让我拿了些,陛下要吃一点吗?”
“不必。”
一口回绝之后,姬识冕突然觉得这副场景十分滑稽。
他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分明是自己缠着飘岁问长问短,现在却变成了飘岁对着自己问寒问暖。
好笑之余,又不禁生出一阵难过。
想了想,他扭头去看特意落后半步的飘岁:“这个雪原有多大?”
飘岁低着头:“臣……嗯,我也不知道。”
皇帝忽然转移话题:“飘岁,你的兄姊都是如何称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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