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如霜（1 / 2）

剑气如霜

“三界仙神，尽于此处，见证人道主的诞生。”

天地道主当初定下的三位候选人，玉尘道子已死，飘岁算是主动退出，确实只剩下了一位织霞仙子。

这句话其实是在变相地提醒吴岚迹，如果他不做点什么，人道主的果位就要成为织霞仙子的囊中之物了。

“人道主？”

众人诧异起来，人道主难道不是人皇陛下吗？

而姬识冕却老神在在，远远凝望着身处漩涡侧畔的吴岚迹，一言不发。

光柱上方，织霞仙子露出享受的神情，感受着体内充盈的法力。她早已将神灵的权柄剥离，只留下最纯净的灵力，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体内纠缠、融合。

从旁观者的视角看来，织霞仙子的气息愈发恐怖，经脉偾张，皮肤下涌动着毁天灭地、颠倒乾坤的力量。

她闭着眼，摒弃对外界的感知，陷入了最后的升华中。

许多人承受不住，颤抖地俯趴在地。

吴岚迹一边抵抗着威压，一边心念急转，虽然他还未做好完全的准备，但再不动手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从喉咙里头挤出一口气，久违地感觉到紧张。

隔着重重阴云，隔着漫天仙神，吴岚迹扭头望向姬识冕。

回眸的一瞬，无数的记忆冲进了脑海。

他想起了那年吴山风雪，姬识冕抱着个食盒，食盒里的米粉糊了，嘴硬说是离童热过头了，但蘸着汤吃，味道确实不错。

后来神灵内乱，吴岚迹去了地府，重逢已是三年之后，姬识冕亲朋不存，与离童跋山涉水投奔了霍鲸将军。

吴岚迹陪着他入伍，姬识冕和他打扫战场，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说这是杨保顺，村口杨大爷的独子。

失手扰乱兴师城地气之事，又让他们蹉跎了十载的光阴，霍鲸将军死了，姬识冕和军师郭霖托身饭庄，直到吴岚迹寻来。

他们聚在一起，姬识冕满脸的意气奋发，满脸飞扬的笑容，飘岁表情平淡，黑眸里却含着光，郭霖打扮得像个儒生，捋着胡须，谈笑自若。

起义，修行，征战，登基。

再到那日的余澜关外，冰雪原上，耳畔回荡不绝的《赠王歌》。

岁月像是一片无边无际地汪洋，冲刷着回忆的沙滩，抹去一些痕迹，又留下一些烙印。

飘岁与姬识冕，仙祖与人皇。

他们隔着时光的洪流相望，看到对方亮如晨星的眼睛。

吴岚迹笑了，指着姬识冕喊道：“人皇陛下！”

姬识冕也朗声回应：“众仙之祖有何指教？”

“我要你现在自废修为，你敢不敢？”吴岚迹目光灼灼，衣袖宛如青鹏振翅。

“有何不敢！”姬识冕大笑道，随即飞身而出，全然不顾身后下属的惊呼。

见他飞掠过来，吴岚迹便闭上了双眼，又猛然睁开，瞳孔深处有金光熠熠流转，磅礴法力自周身爆发。

万花真君曾在旁人面前称呼他“山主”，引来了不知多少议论，大家猜来猜去，也没猜到他到底是哪一座仙山的山主。

众仙之祖，万法之初。

无相星君，壶山共主。

此时，千里之外的壶山上，层层相叠环环相扣的阵法浮现出来，流转交错中一息万变，柔和灿烂的光辉普照着山中万物。

苍茫，厚重，堂皇正大。

壶山的地脉兢兢业业地回应了呼唤它们的主人，立刻引动了由吴岚迹创造、姬识冕布置的清浊相生阵。

另一边的姬识冕全身的法力一震，竟强忍着剧痛，亲自一点一点折断了经脉、摧毁了气海、粉碎了灵台。

甚至还深怕废得不够彻底似的，来回反复摧残了两三遍。

修为尽废的他无法御空，即将从云端坠下。

但实际上，姬识冕的嘴角溢出朱红，七窍流血，身形方才一晃，就被吴岚迹召唤出的清风温柔地托住。

“陛下，人皇陛下！”

“糊涂啊，修为怎么能说废就废！”

“陛下是要放弃人皇之位吗？”

“不，等等，那人是谁，众仙之祖？”

见状，神灵们皱了皱眉，交换着不解的眼神，仙人们直接乱成了一锅粥，有的担忧胜寒之巅日后该由谁来主持大局，有的生出了曾经不敢有的勃勃野心。

吴岚迹没有去管旁人的兵荒马乱，挥手将姬识冕拉至身前。

姬识冕还有意识，他还在笑着，笑得很是轻松，反而吴岚迹的表情万分凝重。

“再忍一下，很快就好了。”吴岚迹轻声道。

姬识冕说不出话来，艰难地擡起眼皮，累累伤痕如掀开的龙鳞，神志已经不太清明了，但灰暗无光的瞳孔中依然装满了对好友信任。

吴岚迹咬牙，心里一片酸涩。

壶山上的清浊相生阵被催动到极限，拉扯着天地间的清浊之气向阵法中心涌去，吴岚迹牵引着从姬识冕体内溢出的雄浑灵力，同样投入其中。

织霞仙子的晋升已经开始，但还要跨过最重要的清浊合一的那一步，想要比她更快，只能直接将混沌之气渡入姬识冕体内。

壶山上能转化二气的清浊相生阵，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所有人都能看到壶山的异象，远处，巨大的阵法纹路缓缓升起，将低矮的壶山笼罩在内。

在阵纹的接引下，又有两个相同的阵法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一个来自九重天，一个来自地府。

三个阵法的运转逐渐趋同，随后合为一体。

“成败，在此一举了！”

就在那个瞬间，吴岚迹遥遥向壶山的方向一抓，仿佛抓住了什么实物，上臂匀称的肌肉微微隆起，用力一扯。

“呵啊——”

一股灰色的气劲刺穿了苍穹，像是一颗暗淡的流星，吴岚迹动用了全部的心神来控制由阵法融合出的混沌之气不会半途提前分化清浊，直到那道气息彻底融入姬识冕的身体里，才双目一闭，放任自己从半空中跌下。

就算不用法力，吴岚迹的轻功也是顶尖的水平，轻巧地落地后，平复了一下有些紊乱躁动的魔气，望向还悬浮在上空的姬识冕。

暗灰的混沌之气包裹了姬识冕的全身，他的经脉里已经没有了法力，但身躯纵然不似往日那般强悍，也不至于和普通人一样脆弱。

混沌之气毫无阻碍地进入了他的气海中，在姬识冕刻意的控制下，修复起受伤的部位来，速度奇快，似是时光倒流。

混沌之气蒸干了血迹，无数虚幻的影像在他身侧具现又消散，扑朔迷离，竟然生出了千军万马般的威势。

织霞仙子周身萦绕着的彩光，此时也在一寸寸褪去，黑与白亲密无间地交织，化作浓郁的灰色雾气。

我尽力了，阿冕，你可千万要比织霞快啊……吴岚迹关注着织霞仙子与姬识冕的动向，忧心忡忡地心里默念道。

随着清浊合一的进展，织霞仙子重拾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可她神识一扫，却发现姬识冕那个家伙竟然也在做着与她相同的事！而且速度似乎要比她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