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 章(1 / 2)
第 205 章
何红霞在“抱错”一事当中究竟做过什么,就算以简益为首的简家人有所怀疑,也没找到任何证据。
全靠她一张嘴。
她又没虐待甄语,偏心确实是偏心,可无论怎么说,都给他吃穿、让他念书了。
没打过,没骂过,母子之间没感情,反倒少了些常见的家长与孩子之间的冲突。
甄语开始做家务活儿是被她支使的,后来多半是出于自己爱干净。
而且,他被她的言语鞭策着,往好好学习的方向去了,并且因压力而成长得很自律。
要说不怎么好的地方,无非就是他没得到过什么母爱,和他们母子对话总觉着可笑……
她天生或许就给不了他母子亲情,甄荣家大概也生来就无法和他兄弟情深。
有缘无分。
关于甄荣家,甄语兜里确实有个“物证”。
那又能算得了什么?
即便里面有什么,他又没喝。
最多证明甄荣家对他的恶意更深了。
意义不大,但还是要验的。
不验是个糊涂鬼,验了起码能做明白人。
甄语不想再坐在这了,不想被养母两眼无辜地看着,不想再面对甄荣家无缘无故的恨。
除非他心甘情愿被他们拿捏,否则永远不会和他们成为一家人。
他已经有自己的家人了,现在就要回到家人身边去。
“你妈妈,是叫关——虹汇吧?”何红霞忽地说起了和目前完全无关的话,“她叫虹汇,我叫红霞,名字这么像,命可差得太远了。”
听着她轻飘飘的语气,甄语难以遏制地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恼火。
她现在提她,是想干什么?
他的生母,确实出身优渥,精神状态现在好些了,摆脱了旧日阴霾,生活得很平静……但以前那些呢?
丈夫出轨、失亲之痛、母子被迫分离,这就是何红霞眼里的命好?
她甚至曾经连自我都险些找不回来。
她是娇养的富贵花没错,可也被暴雨摧折过,难道还活该被讽刺?
他养母这样说话,和甄荣家有什么差别?
就想看人过得不好拍手称快怎么的!
他和简固已经让甄家父母衣食无忧了,甄荣家学位到手,专业能力也足够,好好工作,日后同样可以过得很好。
什么命不命、差不差……
甄语定定看向何红霞,目光触及她眼里的平静,几乎决堤的情绪怔然收了一收。
差点忘了,她是个聪明人。
这样说话,引起他的厌恶,大约就是为了让他厌恶。
问他爱吃什么、态度格外殷勤,恐怕也不是为了讨好他。
她想到了,他会心烦。
像烦甄荣家一般烦她。
看来,是他被看穿了——他绝不会自己约甄荣家出来,否则没必要找她。
他要是厌恶得不想再见她,就再难见到甄荣家了。
在她看来,再也不见,就不起冲突了吗?
甄语在电光火石之间想通,心底百味杂陈:“与其折腾这些,不如管管他。”
“别整事,对大家都好。”
丢下这句话,甄语没再看他们,转身向门外走去。
甄荣家未做遮掩,冷冷地说:“他这话说的,我听了就烦。”
“吃饭吧,菜都要凉了。”何红霞温和地劝着,“先喝点汤。”
甄语快步走到院中,原以为到了大门口会忍不住回头,实则并没有。
夏雷迎上来,他从兜里取出装水的密封容器:“去验验。”
“你比我还夸张!”夏雷接过去,咋呼,“发生什么事了,彻底死心、断绝关系了?”
甄语上了车,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我就想知道他打算干什么。”
何红霞的态度很明确,就是喜欢玩儿人,不愿意和谁起冲突。
甄荣家可不一样。
他必须得知道这货的底线在哪。
“行嘞。”夏雷答应下来,又问,“接下来去哪?回家宠幸我们少爷?”
“回家。”甄语想到简固,不由得勾起唇角,微压了压,“你背后就这么说他?”
夏雷故作诧异:“好家伙,他都和狗争宠了,还不让我们议论?”
甄语:“……”
不是他不维护简固的面子。
这件事,他真替简固解释不了。
他不就是在曲惪发的撸狗视频
简固:“摸摸我。”
这憨憨就没想过要面子吧!
想起来他就只剩失笑摇头的份,那么大个人了……
那么不容易地把性子怪拧巴的他扒拉回家。
都搞到手了,还愿意如此热情地表达。
他当然是想到就笑出来了。
还没回简固身边,沉郁的心情就被生活里的小事赶跑了。
更何况一到家就看见简固正在车库徘徊等着他?
“你怎么在这啊!”甄语车刚停稳就跳了下去,快步上前拥住自家这个活宝,“冷不冷?让你在家好好歇着,轻微活动,怎么溜达到这儿来了?”
简固紧紧地将他抱进怀里,车库里丝丝缕缕的寒意被爱人的体温驱散,想说什么,都汇成了一句:“想早点看见你。”
“一共差得了多久。”甄语拿简固一点办法没有,拥着他往门口走,“没带你,就在门口等啊?”
简固连忙说:“下回带着我嘛。”
“没下回了。”甄语条件反射地说完,笑道,“我是这么希望的,最好别见面了,只打钱……”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句话,竟然一语成谶。
两人上了楼,简固陪甄语吃过迟来的午饭,打算黏乎一会儿就去午休。
甄语正和今天格外黏人的宝宝斗智斗勇,电话响了。
是何红霞。
说,甄荣家吃过午饭去休息,她再去看时,已经没了呼吸。
叫了救护车,来到医院,不幸抢救失败……人没了。
甄语乍一听都没听明白!
什么就没了?
刚才他们不是还见过?
他反应过来,再三追问,说是炖汤的药材里混进了外观相似的有毒植物。
甄荣家有嚼药材的习惯,又是在自己房间里休息,悄无声息地就发作了。
何红霞在电话里泣不成声:“都怪妈妈,都怪妈妈——”
直至他们赶到医院,她仍在崩溃地痛哭,抓住了甄语的衣袖:“小语,你给我作证,我真的不是故意没去看他——你今天走了之后,他心情很不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的脾气你知道——”
甄语听着她哭天抢地,看到养父抱着脑袋蹲在角落,心里很难形容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从来没想过甄荣家会落得这么个结果。
从甄家出来的时候,他还认为甄荣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怎么会有毒?”他想起何红霞在电话中说的话,“什么东西有毒?”
“炖汤的,药材。”何红霞几欲哭晕过去,“是我、我贪小便宜,从崔小姐家里,拿的。”
毒物来源和这件事本身一般荒诞。
实在令人难以相信是真的。
偏偏它就真实发生了。
待到何红霞作为母亲提出尸检,彻底明确了死因,称得上家人的都见过甄荣家最后一面,尘归尘土归土……一切仍然如堕五里雾中。
过去了好些个白天黑夜,甄语还是缓不过神来。
要说为了从小拉扯大的弟弟心痛,倒也不是那么锥心。
毕竟他们最后的谈话里他都说了,“不在乎了”。
只是太过意想不到。
谁又能想到呢?
他也没有什么太过伤心的状况。
只是偶尔,在晨雾朦胧时惊醒,看着窗外发一阵呆……时间到了就起床吃饭,去上班。
总得好好工作啊,还要补贴竞赛公益课的平台。
课程不断更新,囊括的范围缓缓扩大,用户越来越多,前段时间被竞品找网红博主批判攻击了。
因为平台仅剩的订制课程太贵——就没怎么卖出去过,卖出去的也没走平台下单。
至于为什么仍有付费课,当然是因为不卖课纯免费的话早就被夹击了。
澄清视频没有恶意扭曲传播广泛,不得不多花了一笔公关费用。
处理这些事,不是缺钱,是心累。
那就更要认真工作、好好把这个平台做下去了。
平台遭遇舆论攻击时,收到了不少用户自发的支持。
即便它远没到即将倒下的程度,大伙儿也纷纷用大段文字汇成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线,尝试将之牵拉、支撑得更稳当一些。
那些细细的线,提供的不是现实的资金,而是……无法代替的力量。
甄语看了一些。
有坚持自学成功夺奖的,有试学后决定放弃未留遗憾的,有分享如何用其辅助学习的,有提意见的,也有反驳——截然不同的水滴自五湖四海而来,汇成了高高扬起的浪涛。
就像曾经奔赴同一个考场的他们。
或许,不是为了大声疾呼,被谁发现。
就像二中考前的口号,他们只是聚在一起,相信自己脚下的路。
大概,知晓有人正做着同样的事,独自前行的时候,更不容易感觉孤独。
他好像也没多累,有简固陪着,还能和直播平台联动。
曲老师上直播课上得快成网红了,公司冷酷抽成——大伙儿都在开辟新渠道,让这片知识的海洋更加繁荣。
题海茫茫,人人可跳,不试一下吗?
甄语当初自己的情况是家里不支持,直到高中才能接触竞赛。
后来他接受了单独指导,发现自己对解题的兴趣大过于研究,最终选择了工科。
他听老师感慨过,说竞赛进来的学生,很多没在学科上深钻下去,选拔学科人才的初衷,依然推进得颇为艰难……
他不知道自家平台的存在是好是坏。
好事还是坏事,当下都没有绝对的判断。
倒不如践行简固当时最简单的想法,降低对竞赛有兴趣的学生了解、尝试的门槛——就像二中为学生们提供的种种机会。
总要踏足,才知道脚下的道路适不适合走向未来。
二中人做二中事,没毛病。
因此,他必须得好好工作——这也没毛病。
在甄语忙得简直像用工作麻醉自己的同时,对甄荣家这桩意外的调查也在稳步进行。
何红霞从崔海珠处偷拿药材一事,崔海珠开始表示并不知情。
没多久,崔海珠承认,自己知道何红霞长年偷拿,考虑到她照顾两个孩子照顾得很好,便默许了。
紧接着,何红霞被辞退时双方存在的矛盾就暴露了出来——即崔明圆被甄荣家诱骗一事。
崔海珠本就是为了女儿隐瞒,见此情况,当即道出了药材来源。
焦点还真转移了,因为那些东西是她的情夫从合法婚姻的家中拿出来的。
元配坦陈自己对此知情,药材是丈夫老家亲戚送的,由丈夫支配合情合理。
最后找到亲戚,是山上挖来的,当好东西送了过来。
每个人都说自己没有害人之心,仿佛从头到尾只是一场巧合。
于是由甄家“当家”的男人做了决定,不再追究此事。
甄家夫妻关系因此生隙,何红霞表现得颇受打击,健康每况愈下。
甄语和简固商量过后,将她送去了疗养院。
他养父不肯一起去,坚持留在本市的房子独居。
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疗养院不在本市,四季如春,依山傍水。
尽管业已入冬,放眼望去,翠树鲜花环绕,一派欣欣向荣。
甄语和简固打算离开时,回头看了看,就见何红霞坐在优美的风景中,扬起白皙的面孔,和专职护士交谈,看上去平静极了。
“休养一段时间看看吧。”简固安慰地搂了搂甄语的肩,“她也说了,离开熟悉的环境,能忘掉一些事。”
甄语看了看简固纯然信任的双眼,没就此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他心里始终有个谜团未解。
甄荣家发生意外后,何红霞表现得太正常了。
就像一般的家人会有的反应,撕心裂肺,痛苦难当。
他曾见过,养母在养父出事时和甄荣家一同表现出来的、完美的担忧之情。
太逼真了。
让他几乎忘了,他们母子基本上没有常人的情感。
他不愿意把人想得太坏,又遏制不住地想起她曾经想要避免他与甄荣家再起冲突。
尘埃落定之后,回望这段时间的种种,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恻隐之心,是否也在她的计算当中?
她图什么呢。
深入地去想这些,很容易便开始茫然,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对于甄荣家来说,十数年兄弟相处都是假的,随时可抛。
他给他倒的那杯水,居然真的有剧毒。
甄荣家是搞化学的,想杀他,完全没必要做这种操作,他也不会傻到真的去喝。
对方可能是想当面享受戏耍他的乐趣,然后,独自在房间里突兀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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