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 章(2 / 2)
世事难预料。
他们还在一起生活时,甄语去过那个房间无数次。
阳面的房间,在记忆中明亮而温暖,阳光几乎能将每个角落都照遍。
甄荣家离开的那天,也是个晴天。
……
甄语没有独自反复咀嚼那些怀疑,直接当恐怖睡前故事讲给了简固听。
简固听得满脸呆然,回过神来,赶忙掩饰着脸上的不自在,把脑袋埋进了甄语怀里,连声安慰:“别怕,别怕。”
原来是这样吗?
还有这样的事?!
他真有点吓到了,甄荣家,倒了杯水……
“你也别怕啊。”甄语被简固怂怂的模样逗乐,在他后脖子上轻轻摩挲,“没事,当面干这种事——他知道我不会喝。”
就像何红霞知道他不会再去追究真相一样。
“没事了。”简固可不敢暴露自己是为什么心虚后怕,“下回有这种事,你得带我一起去啊。”
“没下回了。”甄语摇摇头,话锋一转,“我跟你说这个,主要是让你多长心眼儿,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得多注意多思考,知道了吗?”
上辈子喝了杯水就重生了的简固哪敢说半个“不”字,连忙匆匆答应下来。
“我真想不明白。”甄语将简固抱了个满怀,自嘲道,“搞不清他们的脑回路。”
“之前想不通,甄荣家为什么因为我了解他,就跟我决裂。”
“现在想不明白,何红霞究竟……有哪一句话是真的。”
思绪烦乱,他最近睡得不大好。
就像多年前一样。
然而,有简固这样陪着他,总会好起来的。
……
农历新年到来之前,赶着有关部门没结束办公,甄家夫妻办理了离婚手续。
甄语原本有些难言的感伤,看到养父和一位年纪差不多的女士相偕离去——愿意怎么着怎么着吧!
他问了何红霞要不要留在本市过年,何红霞摇摇头,表示还有牌友等自己回疗养院。
她在疗养院住得很不错,交到了朋友。
办理手续的过程中都有人联系她,是位听上去愁肠百结的女士,她三言两语就将人安抚住了。
甄语想到她的发挥就有些担心,只能旁敲侧击地告诫:“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可别拿捏着周围的人整出什么事来。
何红霞摇摇头,脸上难得没带笑容,沉默着上了车。
简固问甄语:“她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甄语没法解释。
他们,大约就没高兴过——谁又能妄言了解呢。
简家这边,过年要去舅舅留下的城堡过。
远眺潟湖,亲人和过去的时光,仿佛在波光粼粼中折射成幻影,也是一种慰藉。
整个新年期间,甄语越来越少地想起最近的事,心情也越来越平静如湖。
简固生母的事他和大哥说了,也联系上了据说是简固阿姨的那位女士。
对方并不承认自己的妹妹曾经生下过孩子。
简益和她谈了,甄语也谈过,就是油盐不进。
他的心情在暴躁和平静之间摇摆,简固什么都不问地陪着,实在太值得眷恋依赖了。
多讨人喜欢一宝贝,别人爱要不要,他稀罕着呢!
藏被窝儿里,稀罕不够。
某天清晨,甄语往旁边一摸,却没摸到熟悉的体温。
然后,他在红彤彤很吉利的床品上,收获了用红托盘端来的早餐。
橙皮吐司复烤的味道特别香,准备的果酱也相当红亮。
“年马上就过了,可以了啊。”甄语捂着脸,不想接受,“还没洗漱!我不接受在床上吃早餐!”
“那先放旁边。”简固很好说话地把早餐搁在桌上,“想起床吗,还是不想起?”
甄语双手捧住爱人的脸看了看,弯唇笑答:“那得看你……”
“想让我起床听你说话,还是就这么躺着听。”
简固一愣,有点不好意思:“你发现了啊?”
甄语捏捏他的脸:“早发现了好吗?”
发现半年了都。
简固难道觉着,让曲惪拿了一堆戒指,问他喜欢什么风格,这事……办得很隐蔽?
曲惪再跳脱,也不至于为这种事找他。
多半是简固想让他定个方向,然后去订制。
“哎呀,让你久等了。”简固被拆穿了,便不再挣扎,笑眯眯地从托盘
甄语接过简固双手递过来的盒子,顿时话都不会说了。
不是,怎么是个扁盒子?
有A5书本那么大,还有点厚度。
简固不会选戒指没选出来,索性整了个什锦吧……
简固原本坐在床上,站起身,认认真真地单膝跪地,捧了甄语的双手,笑道:“打开看看。”
甄语心说这里面最好不是一排戒指,打开一看,还好,不是——不对!
他“啪”地一下又把盖子合上了。
简固小小地吓了一跳:“怎么了?”
“这东西怎么在你这!”甄语感觉自己耳朵都热了起来,“你、你从哪弄来的?”
这个扁平的盒子里,确实有戒指——当他意识到旁边那张彩色的卡纸是什么,连戒指什么样都没顾上看。
卡纸上,是他高三那年最后一次参加交换明信片活动时特地选的图案。
他不可能忘记它长什么样。
更不可能忘记,自己难以抑制情思,在上面写下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几句酸诗。
十几岁的时候,因恋慕而生出惆怅,想到什么酸话都正常。
主要是,交换明信片要寄往海外,他那会儿对自己的外语水平挺自信,写母语又容易被同学注意。
写了外文诗呢,可以说是青涩加倍了。
早知道会酸到数年后的他自己,他当初会写才怪。
不是,这玩意儿到底哪来的!
简固!
为什么要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拿出来!
简固自然地想打开盒子给甄语戴戒指,甄语一惊,连忙按住了不让开。
简固被整迷茫了:“你,不愿意,跟我结婚啊?”
“没有,那没有!”甄语惊觉自己的举动挺容易惹人误会,稍稍松了手,“不是,你、你干吗今天把它!拿出来啊?从哪弄来的你……”
“你交换明信片那地址,是安迪住的房子隔壁。”简固乐呵呵地说,“我在路上走着走着,它就飘到我眼前了,是不是很巧?”
“我跟老奶奶说了咱俩的事,她就把这个给我了。”
“她不是还给你回了明信片嘛,跟你说要勇敢。”
“我作证,你特别敢!”
甄语:“……”
“我看到了,你在上面写的话,我都看到了。”简固正色承诺,“我希望,以后我们也可以像当时一样相爱,我愿意始终让你感受到当时的快乐,再也不会被当时的烦恼困扰……”
甄语把盒子塞给简固,忍不住捂住了脸:“你也不用,每句都回应一遍。”
他已经忘记具体写了什么单词,总之就是太过喜欢这个人,由此产生的喜悦和忧愁。
有点烦人的憨憨,他最喜欢。
时隔多年得到回应,烦更烦了,却不再单单是喜欢。
是“相爱”了。
与心爱的人对视,心情正如简固手动撒起的花瓣一般翩翩起舞。
甄语被爱人奇妙的仪式感逗乐,放下手,快速和简固交换了戒指,把盒子盖上,往旁边一丢,捧住了对方的脸。
“现在,新郎要亲吻新郎了。”
简固大惊:“这就办婚礼了?”
“预演预演。”甄语安抚着他受到惊吓的小心肝,“彩排一下……嗯?”
简固悄悄捉住了甄语的腰:“那就演全套呗。”
甄语有点无语,大白天的?
“要么你先吃饭?”
“……赶紧的!”
重新躺下之前,他从窗帘缝隙里瞟见了宁谧的湖面。
算了,自然规律可不就是这样。
环礁内波光荡漾,海水昼夜拍打岸边。
他的海也不能差。
……
一切都比想象还美好。
潮汐过后,日头亮堂堂的。
甄语倚在床头,看着窗外透入的光线发呆。
简固拥着他,在背上迷迷糊糊地亲,他听之任之——偶尔得出手拦一下,不然都亲到骶骨了。
这么大个人,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灵活。
甄语捂了捂简固的嘴,轻笑起来,顺手摸上对方的耳垂。
触手可及的,都格外温暖安稳。
这个年,应该能顺利度过。
他们的二十四岁马上就要过了,即将到来的,是简固从未经历过的年岁……
他会陪着他,面对一切未知。
简固原本的行动受阻,便转头去吻甄语的手指,抵着指腹贴在对方背上,鼻端尽是好闻的暖香。
说几遍也说不尽,他好爱他的甄语。
他偶尔会想起过那个支离破碎的“噩梦”。
越想越觉得,那大概是上辈子的真实经历。
当时的他对甄语只有怜惜,而甄语很难敞开心扉,接受家人和关爱。
如果,有些事未曾发生,他们上辈子不是不可能相爱。
无数种如果,无数种可能。
现在,他们只是幸运地拥有了最好的一种。
拥有了,就是最好的。
最幸运地,将不可能化为了可能。
跨越这个除夕,他曾经拼命改变的“将来”,他们没有相爱的“过去”,就都过去了。
他究竟怎么重生的,这辈子是不打算告诉甄语了。
告诉了,或许能让甄语更快从甄家的变故里走出来。
可是,他不想甄语再增加一丝一毫的难过,尤其是为了不可能再发生的事。
甄语上辈子的选择,他一想到就心痛欲裂,可不敢让对方也体会那种感觉。
他就是这样的。
感谢甄语爱上了这样的他。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啦!
……
两人憧憬未来时,简固提过一句,婚后想到二中对面那里住一段时间,回味下“十七八”的心情。
甄语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过完年,特地抽时间带着爱人一起去了那栋房子一趟。
这边不住就没供暖,开窗通风后房间更冷,收拾起东西来,倒也渐渐地暖了。
甄语独自翻找着高考前装箱封起来的个人物品。
闲置的参考书等等都交到了二中的图书馆,图书馆每年都会对其统一进行处理、捐赠给需要的地区。
箱子里只有他收拾时下意识想保留的东西。
考完之后琢磨着少年心事,忘了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慢慢就放到了现在。
包括那瓶熟悉又陌生的陈皮花生。
收到这玩意儿时,他还没喜欢上简固,被简固关心时总想逃避,回忆起来,真有些狼狈。
并且,他那会儿依然信任着给自己这东西的弟弟。
要是送东西的人还在,他高低得把这罐东西拿去验验,搞搞清楚……
算了吧。
丢垃圾桶就可以了。
甄语拿着陈皮花生走向垃圾桶,恍惚间,就像在当年那些排列整齐、书本巨多的课桌旁走过。
教室里阳光斑驳,周围是同学朋友,贺明明苦着脸拒绝,他就把它塞进了书桌。
忘在某个角落。
在那之后,他的生活,被简固带来的许多事填满了。
难怪再没想起过这点子微渺的、可能别有用心的关爱。
假如时光回到那一天……
爱他的人,再过不久,就会从教室后门旁探出脑袋,喊着他的名字……
“小语?”简固好奇地看着甄语手拿东西走向垃圾桶,“怎么,找到什么了?”
是了,就像现在这样。
甄语瞧着简固偏头好奇的模样,不由失笑,在对方探头张望时,默默松开了手。
早就过期的东西,丢掉了。
他应当——他马上就走向简固!
抱抱他的现在,以及他们的将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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