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降临(1 / 2)
祥瑞降临
天歌醒来时,自己独自站在一条青石大街上,空洞茫然,天地混沌。直到那淡淡的马粪味、街贩叫卖、过路人欢笑、马车车轮磕在地面的声音捶打着他的感官。
古时落后的热闹生活冲击着他沉睡了九百年的记忆,天歌才慢慢苏醒过来。
是他午夜梦回无数次都扑了个空的地方,天歌蹲在地上用手掌抚摸着坑洼不平的青石路,这种摸得到的感觉,让他有些颤抖。
天歌站起身,顺着大街一步一步慢慢走,他脚踏实地的小心翼翼的踩在九百年前的时空中,在人来人往里穿梭。
天歌下一个步子还没迈出,突然钉在原地不敢再动,生怕一丝一毫的动静,吹散了脚下的印迹,此时一切静止在画卷里。
只留下一个少年清脆的喊声“韩昙……韩昙,你等等我!”
天歌转过身,一张意气风发的脸,合着盎然的晨光迎着自己走来,天歌紧张的握紧手指,屏住呼吸,就是这一眼横跨了九百年,长到他连梦后来都不敢做。
天歌拿捏好练习了无数次的表情,迎接着少年熟悉的脸,却眼看少年从身旁穿过。
天歌的目光随着少年游走,消失在人群中,遥遥的望着,过往像冬日里絮絮的雪沙,被风卷着吹进荒废了多年的屋里,落在干褶的古画上,斑斑驳驳的湿痕慢慢连成一片,古画渐渐醒过来。
而他也重新走进了九百年前。
九百年前,梅氏统一南方众小国,定国号靖,史称南靖,南靖□□死后,皇太子即位,年号康定。
康定四年南靖与北青一战大败,北青地处草原戈壁,苦寒之地民风剽悍,要求割海州于北青做冬息之所。
御史中丞韩中正、兵部尚书凌瑞拂率御史台十二位谏官、兵部各衙门官员,于乾元殿外谏言请命。
写下三百字问罪书,几近逼宫。
韩中正用血在乾元殿外写下:割地议和,辱国民,裂国土,残社稷,国之大贼!受千古唾骂。亡国之潜,昏君之兆!
问罪书被传到宫外,有些书局貌死罪偷印上万份在城内刊发,文人学子、江湖义士集结于宫门外示威严惩议和党宰相齐含辛、枢密院知院姜良。
韩中正、凌瑞拂以下犯上杖毙于乾元殿外,其他从者杖八十。皇城司在宫外以犯上作乱之名斩杀文人义士四十余人。
即便如此,三百字问罪书依旧在民间暗传,皇城司尽数出动,监察舆向,见一杀一,一时之间,皇城内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从协议签订日起,南靖北方半国下起百年未见之大雪,连下月余不止,半国陷入雪冻之灾,冻俘饿殍满地。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刺骨凛冽的北风卷着漫天雪粒,遮天蔽日,天地混沌。
四名身穿青灰宫服的内侍架着一名单衣囚服男子,迎着风雪赶往皇后寝宫福玉宫,风雪刮的人睁不开眼睛。
男子脚上铁索埋在雪里迈不开步子,内侍们索性将其离地架起。
此时福玉宫一片混乱,只传出皇后一阵阵的惨叫之声,皇后三胎难产,已经疼了整整一日。
皇后韩氏乃是御史中丞韩中正的胞妹,韩夫人已在韩中正惨死那日殉情,八岁独子韩攸,当时他正在皇后宫中植一棵柿子树苗,康定帝命韩家老奴将韩攸以韩夫人念子为借口接出福玉宫,直接送到了皇城司大狱。
并下令此事严禁传入福玉宫,不料还是走漏了风声,皇后虽稳住了胎,也为后续难产留下了隐患。
康定帝命人,从死牢里将前翰林医官局良医白徐之遣去福玉宫。
而康定帝自己现在则跪在会圣殿向列祖列宗请罪。
殿外寒风戾雪叫嚣,殿内除祭烛外,并未掌任何灯烛,火炉。康定帝遣去内侍,独自跪在昏黄里。
殿外阶上两侧站了六个内侍,早已冻的瑟瑟发抖,见都都知秦嵎冒风雪赶来,忙伸出脖子俯首站好。
秦都知停在最里侧内侍身前,脱下斗篷,内侍忙接过,领一个内侍试图上前排掉秦都知身上的雪,被制止,秦都知自己擡手拍了拍展平宫服上的褶皱,又定了定神将殿门推开小缝轻手轻脚进去。
康定帝依旧跪在□□牌位前,双手合十垂目自省请罪。待秦都知走近才沉声问道:“皇后可好?”
秦都知跪下身道:“回陛下,白良医施过针,皇后娘娘已经缓过气来现下能使上力气了。”
康定帝稳稳呼出一口气,动静很小,过了许久道:“传朕口谕,如白徐之能使皇后顺利产子,赏全尸。”
秦都知忙口头道:“陛下仁厚,小人这就去传旨。”
外面的风越刮越劲,窗纸猎猎作响,寒风从缝内侵入,殿内未着炉火,冷寒的紧,康定帝只着一件素色单衣,秦都知就着祭烛的余光见康定帝手指骨节冻得通红。
一脸心疼的哀劝道:“陛下,小人为您加件衣裳吧,龙体要紧。”
康定帝睁开混沉的双眼,虔诚的望着□□牌位摇了摇头,带着悲戚之意低声道:“‘吾以吾血奏江山,埋尽人间奸佞贼’韩中正死前的诅咒应验了,雪灾愈劲,朕伤了祖宗基业,□□在怨朕啊。”
秦都知看着消瘦衰弱的康定帝心里一阵心酸,重重磕下头哭道:“陛下心怀万民,不得已而为之,□□不会怪罪的。”
康定帝看了秦都知一眼道:“行了,还不到你哭的时候,去传旨吧。”
“是”秦都知擡袖揩揩眼泪起身轻步退出会圣殿。
白徐之本是翰林医官局的良医,掌医官局十年,御史中丞和兵部尚书杖毙于乾元殿外,带头起事的四十余人被捕杀外,其他杖责的官员、起事者介遣还府邸,医官局无一人敢登门诊治。
白徐之独自深夜冒雪一家一户登门出诊,被皇城司缉拿,竟从其药箱中搜出上百份问罪书,白徐之被判车裂之罪。
秦都知裹紧斗篷,两手揣在胸前,擡头仰面迎着砸下来的鹅毛大雪,不禁乞求道:“老天爷啊快停停吧……”
秦都知刚埋进富玉宫,便听到了皇后的嘶声惨叫,忙快步踏上台阶对守在门外的内侍黄门问道:“白良医还在里面?”
黄门颔首道:“是,白良医说还需再等一炷香的功夫。”
福玉宫女官们都站在外殿听候,只有贴身的四个女官和两个稳婆在寝殿内。
↑返回顶部↑